土匪头子大摇大摆地踱步进来,三角眼扫了一圈,扯着嗓子吼道:“我是东山寨二当家!叫你们管事的来东山一趟,兄弟们撤!”那声音沙哑凶狠,透着不容置疑的张狂。
说罢,土匪们跨上摩托车,拧动油门,车轮飞转,溅起满地砂石,一边肆意叫嚣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一边绝尘而去。许久,惊魂未定的工人们还瘫倒在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那摩托声彻底消失在天际,才有几个胆大的工人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满脸涨得通红,憋足了劲儿骂骂咧咧:“这帮天煞的土匪,简直不是人!光天化日就来抢东西、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愤怒与恐惧在话语间翻涌,可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和受伤的工友,又满心悲戚与无奈。铁厂遭此一劫,前路瞬间阴霾密布。
土匪的摩托声消散在远方,只剩滚滚烟尘还在半空弥漫,宣告着这场灾祸的余威。宋二哥如梦初醒,眼眶泛红,疯了似地冲身旁两个工人喊道:“快,找个手推车,把巩固抬上去,咱立马送医院!”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俩工人手忙脚乱,一路小跑找来辆嘎吱作响的手推车,轻手轻脚把满脸鲜血、昏迷不醒的巩固抬上车。宋二哥在旁搭手,碰到巩固伤口时,手像触电般缩回来,眼眶里泪水打转,嘴里不停念叨:“兄弟啊,撑住,咱这就去医院。”
安置好巩固,宋二哥直起身,望向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伤者,心揪成一团。受伤的工人在血泊里痛苦翻滚、哀嚎,有人捂着伤口,指缝间血水渗出;有人瞪大双眼,满是悲愤与恐惧,嘴里咒骂着土匪。往昔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还在眼前晃悠,转眼间就成了这炼狱般模样,机器停转,零件散落,地上血迹斑斑。
宋二哥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办公室门口,双手抱头,望着铁厂的一片狼藉,积攒的情绪决堤而出。他先是双肩耸动,压抑的抽泣声传出,紧接着号啕大哭,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肆意横流。“完了,全完了……”他悲恸地嘶吼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厂院里回荡,身旁工人垂头丧气,跟着默默落泪,谁也不知铁厂这劫后余生,路在何方。
宋二哥扶着瘦老头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家里老婆子出门迎回来,瘦老头躺在床上捂着扭伤的脚踝痛苦不堪。
好一会瘦老头才平静下来慢悠悠的和宋二哥讲起来今天发生的事。
我在这铁厂辛辛苦苦干了大半辈子,本指望着靠着这点手艺,一直干到干不动为止,往后余生能有口安稳饭吃,谁成想,能撞上今儿这么个要命的糟心事!
当时,我正埋头摆弄手头的零件,冷不丁就听到一阵摩托车轰鸣,跟打雷似的,震得人心里直发慌。我一抬头,好家伙,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跟恶狼扑食一般闯进了厂子。刹那间,枪声噼里啪啦炸响,火光乱窜,好似地狱恶鬼在吐着信子。工友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鲜血汩汩地流,眨眼间就把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我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吓木了,瞪大了这双昏花老眼,嘴唇哆嗦得厉害,双腿发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双脚像是被死死钉住,一步都挪不动,冷汗一个劲儿地从额头、脖颈往外冒,后背衣衫瞬间就湿透了。
好容易缓过神,瞧见巩固那孩子满脸是血、重伤倒地,我心里头揪得生疼,眼眶也泛起酸涩。可还没等这股情绪冒头,恐惧就又把我攥得死死的。巩固是仗义,可结果呢,被打得惨不忍睹。再瞅瞅躲在桌后的二哥,我哪还能有半分埋怨,只剩同病相怜的后怕,暗想着换做是我,指定也只剩哆嗦的份儿。
可一琢磨往后的日子,铁厂经了这一遭,指定元气大伤,停工停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工钱铁定没了着落。家里老伴身体不好,常年得吃药;孩子在外头日子也过得紧巴巴,还指望着我能帮衬一二。光想想这些,我这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思来想去,我彻底没了主意,满心满脑只剩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待在这儿,指不定哪天土匪又杀回来,命丢了都没地儿说理去。我是真怕了,啥都比不上保住这条老命重要。所以啊,我打算等宋厂长回来,就跟他辞了这份工,离得远远的,找个安稳地儿,把剩下的日子对付过去,这铁厂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是一星半点都不想再沾了。
宋二哥一言不发,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铁厂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