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斯基娅在医院的病床上坐起身来,脸上缠着绷带,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就跟以前一样啊。”
妈妈疲惫地笑了笑,“萨斯,我可没想到你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咱们会在这儿度过呢。”
“我们可以偷偷跑掉呀。”她提议道,“你知道的,这完全没必要,对吧?到了早上,我就会基本恢复如初了。嗯,差不多吧。我那些断了的牙齿可能要多花点时间才能自己长好。”
“护士坚决要求你留院观察一晚。”妈妈说道。
“是啊,那你觉得他们明天能观察出什么来呢?”
爱丽丝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叹了口气,“我最好再去和他谈谈。医院从法律上来说不能强迫你留下,不过他肯定会不高兴的。”
“惹护士不高兴总好过我后半辈子都被关在某个秘密政府实验室里任人摆弄吧。”她呼了口气,“说不定就是他们派那个打手来对付我的呢。”
“你电影看多了,萨斯。我去办你的出院手续,你先休息会儿。”妈妈匆匆去找护士了。
萨斯基娅把床头调低,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镶板发起呆来。
萨斯基娅迷迷糊糊地醒来,眨了眨眼睛,看着上方一排排粗凿的木板。有那么好长一阵令人困惑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在新英格洛玛的房子,这个聚居地是她和朋友们在德瓦隆多恩那广阔、像洞穴般的围场里建立起来的。她不再是梦中那个人类女孩了,而是变成了一座由坚硬如岩石的肉体、紧绷的肌肉、獠牙和吓人的爪子构成的“山”,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所说的巨怪,或者叫“特罗”。
最近她老是做这种奇怪的梦。好吧,对她来说,奇怪本就是家常便饭了,但这种特别奇怪的梦会让她瞥见地球上发生的一些事,而她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些经历。在其中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片段里,她身处一个偏远的山区荒野,被一些穿着奇特却非常热情好客的人悉心照料着。另一个梦里有一座繁华、色彩斑斓的外国城市,还有去……大使馆的经历?而最近这个梦呢,是医院的病床、妈妈,还有……能自我修复的牙齿?政府实验室?打手?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假设这些梦有什么含义的话——当然这可不一定——那它们会不会是她未来的景象呢?作为一名神谕者,她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它们显然不是她过去的经历,她很确定要是回地球这种事真发生过,自己肯定会记得的。
唉,不管怎样吧。如果这是她的未来,等真到那时候再说吧。当下她有几件小事要操心呢。她的待办事项清单里都是些琐碎的事,比如:想办法堵住阿尔利姆火山,它正让辛迪尔的生命力不断流失,最终会把那里变成一片冰冷、没有空气的荒芜之地;试着调和两个争斗了几个世纪、相互仇恨的种族,正是他们那场末日般的冲突引发了即将到来的毁灭;还有试图推翻一个货真价实的神,这个神一心只想把她和她所有的盟友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到星期天就能搞定了。
烤肉的香味把她从房间里引了出来,她看到鲁希迪正在煎一顿超棒的早餐,有近似香肠和不太像培根的食物。
“哦,这是给我的吗?”她问道,从平底锅里抓起一根香肠,一口就吞了下去。
“萨斯基!”鲁希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腿,“中间还没熟呢。”
“我觉得味道挺好的呀。”萨斯基娅说。半熟的香肠没什么问题,其实完全生的也行。她这巨怪的味蕾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吃的。
“等煎熟了再吃又不会怎样。”鲁希迪皱着眉头抬头看着她说道。
萨斯基娅的肚子却不这么想,咕噜噜大声抗议起来。“幸好流浪狗不在这儿,”她说,“他可不会只吃一根香肠就罢休。”
流浪狗,她的巨怪伴侣,正和巴尔德雷格一起在外围山谷探索,寻找适合未来定居的地方。这个大家伙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不过他总会回来的,每次都会回来。
“哎呀,是啊。”鲁希迪说,“你那巨怪可够大胆的。”
“不过,偶尔和他待在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萨斯基娅说。
“偶尔,动静还挺大,震得房子都晃的那种偶尔。”鲁希迪说。
萨斯基娅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们没……有吧?”
“哎呀,有啊。有时候我都怕你们把屋顶给震塌了呢。”
萨斯基娅尴尬地笑了笑,“我们真的需要一栋更大的房子了。”
她和鲁希迪以及流浪狗住的这房子,说得好听点叫“舒适”,要是不客气地说,那就是“鞋盒”了。不过,在还有那么多新移民等着盖自己房子的时候,要给自己盖一栋适合巨怪住的大房子,实在说不过去。大多数日子里,萨斯基娅都和施工队一起出去,在建造工作中充当大力士,而鲁希迪则把时间分配在打铁和担任事实上的镇长这两件事上。她们俩都没多少时间来打理自己这简陋的住处。
小主,
最近几周,随着地下世界的情况越来越糟,矮人们成群结队地来到这里。夏天来了又走了,气温却几乎没怎么超过温和冬季的平均温度。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流都开始结冰了。庄稼收成不好,食物匮乏,饥肠辘辘的精灵强盗一直在袭击外围的村庄,抢夺他们仅剩的一点东西。而此时,托尔彭德大部分还处于废墟之中,很多居民都还没房子住。对普通民众来说,离开这一切,搬到相对温暖些的外围山谷去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这么多人加入这个新兴的聚居地,施工队根本没办法快速盖出足够的房子来安置所有人。有些矮人试图翻修老英格洛玛的废墟,结果有好有坏。除了鲁希迪,没有石匠来做石工活儿,所以一般来说,用德瓦隆多恩山里生长的地下树木和真菌材料,从头开始盖新房子反而更快、更容易些。
在最初几个月,新移民是小批量、有秩序地到来,这种方式还挺管用的,但现在,人数从几百变成了几千,他们就有点应付不过来了。帐篷如林般在城郊冒了出来,而且每天还在增加。不满情绪在蔓延,看来情况变得糟糕只是时间问题了。
有好几次,萨斯基娅都考虑过收一些以前的石匠做自己的附庸,这样就能恢复他们的魔力,让他们在建造工作中帮上更多忙。但每次她都打消了这个念头。说到底,她就是不信任他们。石匠们对辛迪尔和地下世界正在遭受的缓慢末日灾难负有直接责任。她可不想急着和他们这类人建立像附庸契约这样亲密又神秘的关系。
萨斯基娅一出门,就听到从城西通往镇上的湖边传来愤怒的喊叫声。她轻轻呻吟了一声,这次又是怎么了?她和鲁希迪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赶忙穿过镇子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赶到现场,发现一群愤怒的矮人正在辱骂一队疲惫不堪的精灵女子——有些还带着小孩——她们正蹚过浅滩往镇上来。带队的正是加雷恩,那个会走路、会说话的树人,还有他的伴侣努伊勒以及他们体型超大的宠物猫莫奇。这两人主动承担起了召集更多族人的任务,眼前这群人就是他们最近一次招募的成果。这些精灵和之前从费尔斯普尔来的那些看起来不太一样。
到目前为止,这两个昔日的敌人之间还没怎么流血冲突,但今天矮人们的反应表明,尽管他们已经努力向居民们表明这是一个多种族聚居地,不只是矮人聚居地,但还是有矮人放不下旧仇。要实现萨斯基娅所追求的那种理想的团结状态——矮人、精灵和谐共处,到处都是小狗、小猫和彩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滚回去,你们这些吃屎的、和树乱搞的家伙!”一个矮人嘲讽道。
“这里是我们的家,尖耳朵!”另一个喊道,“你们在这儿不受欢迎!”
“你们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
“你就怎样?”鲁希迪走上前,脸色阴沉,满是怒气。
矮人们转过身来面对她,刚才说话的那个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尊敬的文迪卡,我……”
“马上离开。”鲁希迪抬起手臂,一阵微风吹起,魔法在她的指尖聚集,火把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矮人们脚下的石头开始飘到空中。
矮人们嘴里嘟囔着一连串的道歉和咒骂,转身匆匆往镇里走去。
“好了,”鲁希迪让魔法消散,转身面向走过来的精灵们,“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他们来自温加伦,”加雷恩说,“有一些新手和各种各样的普通人,都是女性精灵和她们的孩子。”
“温加伦。”鲁希迪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让费尔斯普尔的女性精灵和我们一起生活是一回事,她们没参与入侵,也没奴役矮人。但这些家伙……”
“这些女性精灵也没参与入侵呀,”加雷恩说,“她们是女性精灵呀。”
萨斯基娅注意到努伊勒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但她们选择支持那些参与入侵的人了。”鲁希迪说。
“她们是女性精灵,”加雷恩又重复了一遍,“她们没得选。”
萨斯基娅扬起了眉毛,“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对待女性和对待奴隶没什么两样咯。”
“不是!”加雷恩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努伊勒打断了他,看到加雷恩惊讶地看向自己,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抱歉,亲爱的,但这是事实。你可能不这么看,但温加伦的女性精灵和矮人奴隶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能穿好点的衣服,挨打的次数少一些罢了。”
“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动手的,我的光!”他反驳道。
“你不会,”她说,“但很多其他的女性精灵可没我这么幸运。作为一名治疗者,我见过很多让人恶心的事。”
“看起来这些女性精灵和她们的孩子在这件事里也是受害者,”萨斯基娅说,“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她们加入我们——但只有那些能如实回答我,保证不会伤害我们,而且自己没有虐待过奴隶的人才能留下。”她看向鲁希迪,“这样你能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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