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叶状体在无数世界间颤动着,轻轻触碰、试探、检测着。这些世界中,必有一个能为她提供成长所需的养分,助她成为命中注定的模样。
第一片叶状体回缩时已然枯萎、发育不良。她还年幼,没力气再伸出第三片了。目前,只能依靠这第二片了。要是选错了,这片也会枯萎、缩回,那她就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凋零、死去了。
可她怎么知道哪个世界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呢?她的思维本就不擅长理解这类地方。
或许她该把搜索范围缩小到那些近期有同类造访过的世界。那些能存活至成熟阶段的同类,肯定想出了一些办法来提高叶状体成功伸出的几率。她可以循着它们的气息,依样学习。
哦,这个倒挺有意思。这个世界显然很有希望。她的同类肯定来过这儿,而且,这气息痕迹和她自己的极为相似,是近亲,甚至可能就是孕育她的那个。
她决定了,就选这个世界作为下一个目标。
现在,她得把叶状体塑造成与即将栖身的世界相适配的形态,要确保它能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生存与成长。它必须坚韧——要比第一片叶状体结实得多——能够承受那个世界可能施加的任何危险与艰难。
问题是,她不清楚在那样一个地方怎样才算强壮,那里和她所处的世界间隙太不一样了。她仔细查看了从第一片叶状体那里获取的想法和记忆。也许……
啊!这个形态挺合适!它符合叶状体对“巨怪”的心理印象,那是一种以极其顽强着称的生物——即便受了最严重的伤,也能迅速恢复。新形态有着和第一片叶状体基本相同的附肢,但体型要大得多,也难杀死得多。
叶状体在世界的隔膜上穿梭,她则寻找着合适的位置将它伸出。她能感觉到在某些地方有极强的能量汇聚,是从一些非常奇特的实体身上散发出来的。她短暂地考虑过让叶状体变成这些实体中的一员,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它们确实有力量,但似乎自身都没法移动,也做不了什么事。倒不如在其中一个实体旁边伸出一个适应性更强、更坚韧的形态,这样一来,实体的部分力量就能印刻在她身上了。
每个实体都散发着不同类型的力量。许多能让她接触到叶状体所认为的“魔法咒语”。那肯定对她有好处。但接着,她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一个知识源。有了这个实体的力量供她驱使,叶状体就能跨越时空去窥探,学到原本永远都学不到的东西。无论去到哪里,这都会一直有用。
没错,知识对她大有裨益。
一切都已决定,是时候开始了。她将原叶状体的想法和记忆植入新叶状体的意识中,然后将它推进新的世界,等待它绽放。
它确实绽放了。
她尽情汲取着这个新世界充沛的光与魔法,这里的养分可比第一个世界多多了。知识魔法似乎对她和叶状体都产生了影响,因为她开始理解这些世界以及生活在其中的奇怪生物了。
有时候,叶状体需要在它原本会避开的方向上得到引导。她会通过视觉暗示或者涌起的情绪来传达自己的意愿,促使它做出冲动、非理性的行为。通往长远成长的道路并非总是清晰或令人愉快的,尤其对于一种每受伤一次就会变得更强的生物来说更是如此。
还有一次,需要更直接的干预:把叶状体抽出,再插入到一个不同的地方。而且因为她知道叶状体很珍视身边的生命,她便利用它现身时产生的混乱把那些生命也救了下来。这耗费了她不少精力,但为了叶状体能持续良好生长,进而确保自己能继续存活,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作为回报,叶状体给予她越来越多的温暖与光亮——比她存在的短暂时光里第一片叶状体带给她的还要多。它在她和那个世界的其他居民之间建立起了联系。这些联系她还不完全明白,但本质上似乎是共生的。后来,它甚至找到了让第一片叶状体恢复生机的办法——那片原本都快枯萎的叶状体。
在一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叶状体绝望地向她呼救——她回应了。在一个其魔法弥漫整个世界的实体即将毁灭的最后一刻,她把叶状体伸到了那个实体下方的某个位置。释放出来的能量难以估量。她只有把部分能量吸收到世界间隙中,才避免了一场灾难。即便如此,叶状体还是枯萎了,差点断掉,有一阵子,她都确定它短暂的光明时光就要结束了。
她把目光转回到第一片叶状体上,决定得把它送回去。它所需要的只是一组从第二片叶状体上次抽出那一刻获取的新记忆,然后它就可以回去了,尽管不太情愿。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叶状体要去哪儿,就循着一条熟悉的旧气息轨迹,把叶状体推回了它原本的世界。
直到这时,她回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太草率了。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第二片叶状体还是会重新生长。它的恢复能力超乎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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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两片了。
她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变成这样的。对她这么年轻的存在来说,同时伸出两片叶状体是个极大的负担。但不管怎样,已经这样了。它们就在外面了,只要她能维持,它们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两个极为相似的意识,却寄居于截然不同的身体,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源自同一组记忆,却有着各自独立的生活。每次它们回到世界间隙时,她都会给它们的意识注入新记忆,但在那之前,它们可能都意识不到彼此的存在。
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她根本无从猜测。但要是其中一个过早夭折,对她来说也不再意味着末日了。
与此同时,她会继续培育第三片叶状体,那会是她培育出的最出色的一片。它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准备好,但到时候,肯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萨斯基娅·温德尔喘着粗气醒来,飞机在跑道上降落时颠簸摇晃,她紧紧抓着扶手。邻座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士友善地朝她笑了笑。
几个月前,要是挨着这么个……体型壮硕的人,她可能会有点反感,但现在她很能理解这位可怜老兄的感受了。她太清楚占据太多空间是什么滋味了。不过她的情况不是肥肉从椅子上溢出来、撞到周围东西,而是长着剃刀般锋利爪子的细长而肌肉发达的四肢,连接着一副活脱脱从《龙与地下城》怪物图鉴里走出来的身体。
飞机猛地一震着陆了。飞机咆哮着快要完全停下时,她被安全带往前拽了一下,随后飞机开始缓缓朝航站楼滑行。上次在这个机场降落时,在最后降落阶段她癫痫发作了。尽管她迷迷糊糊地解释说这很正常——她经常发作,可乘务人员还是围着她手忙脚乱,好像她快不行了似的。结果她被急匆匆送上了一辆等候的救护车,等他们确认她没事了,她已经错过了转机航班。真是段“美好”的经历。
希望癫痫不会再发作了。自从回到地球,过去几周她都没再发作过,虽说她当初赤身裸体、孤身一人出现在塞萨扬山山顶附近,差点死于严寒和高原反应。要是有什么情况能引发癫痫发作,那肯定就是那次了。多亏了从上一具身体继承来的超强恢复能力,旧事故造成的伤痛和身体损伤——以及在塞萨扬山上受的新伤——都迅速消退了。那具身体几乎坚不可摧。萨斯基娅可不敢说这具身体也一样,但她毕竟挺过了一场常人根本熬不过去的考验。不管怎样,不管是她大脑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癫痫发作,她的恢复能力想必也把那个问题解决了。希望如此吧。
通关的过程令人忧心,鉴于她处境的棘手——她被困在国外,身无分文,也没护照,所以海关官员把她盘问得很仔细——通关后,她走进到达区,然后……她就在那儿!爱丽丝·温德尔焦急地站在登机口旁,还有……哦,糟糕。
他们和出口之间有一堆摄像机。
妈妈在电话里就提醒过她可能会这样。萨斯基娅的失踪以及被推定死亡本就是有新闻价值的事。最近,警方还因涉嫌谋杀对爱丽丝进行了讯问,这事也传到了爱管闲事的记者和业余网络侦探耳朵里。但几个月后,这个本已“死去”的女孩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尼泊尔,还有一群部落妇女对她顶礼膜拜,这下这事可就全网皆知了。
萨斯基娅一边想着得在摄像机前演一演,一边朝妈妈奔去,张开双臂。但当那温暖、安全的怀抱将她搂住时,她又变回了那个渴望妈妈的小女孩,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让您经历这些,我真的很抱歉,妈妈。”她低声说道。
“没关系的,萨斯,”爱丽丝轻声说,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离开这儿吧?记者们要的六点档素材已经有了。”
“您知道现在都数字化了吧?”萨斯基娅说,“已经不用胶片卷了。”
妈妈笑了笑,拉着她朝门口走去。
她大步走过时,记者和旁观者们纷纷向她提问。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他们,试着挤出微笑,但没说话。她能说什么呢?她不太会说谎,而且反正也没人会相信真相。就让他们以为她只是个离家出走后有了一帮怪异追随者的人吧。
当然,还有她身上那些明显的伤疤问题,或者说伤疤消失的问题。不用特别敏锐的观察力就能发现她前后照片的差别。他们会想出各种说法,比如诈骗、精心策划的骗局、高超的化妆术或者高科技整形手术。此刻,她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她只想回家。
回家的车程感觉无比虚幻。就在几周前,她还在一场世界末日般的战斗中奋战,是矮人对抗精灵的战斗,地点在一棵有星球那么大的树上。而现在,她望着车窗外这座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里安静的后街,这里安全得都有点让人腻味了。大多数居民今天可能遇到的最大灾难也就是咖啡机坏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又能开车了。或者说,至少等找到愿意为她担保的医生后就能开了。她已经两年半没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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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就是不知道该说啥。
先从简单、稳妥的话题开始吧。“肖恩怎么样了?”
妈妈皱起了眉头,“谁呀?”
“就是我出事的时候,您正在交往的那个人啊。”
“哦。我们没成。”
一阵尴尬的沉默。哦,天哪,我真不擅长聊天。
下午刚过不久,他们把车开进了车道,但萨斯基娅感觉自己想蜷缩在床上睡上一个星期。这不只是时差的问题,而是……正常生活带来的过载感。经历了那些之后,她应付不来这种平常日子了。
她坐在厨房的操作台边,妈妈在为她们准备迟来的午餐。她叹了口气,开始说道:“我知道我出事的时候您看到了……一些情况。而且我身上的伤疤不见了,这又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但我向您保证,我不是什么冒充您女儿的可怕外星克隆人。”
爱丽丝笑了,“哦,萨斯,也就你会想到这种可能性。”
“只是确认一下嘛。我就是您的女儿,一直都是同一个人。但同时,我身上有些事您还不知道。那是从我父亲那儿继承来的,一直是我的一部分。我父亲叫卡尔伯特·比特比。”
妈妈皱起了眉头,“谁呀?”
萨斯基娅盯着她,“卡尔伯特·比特比?就是在挪威让您怀孕的那个人呀?您没印象了吗?”
爱丽丝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我不明白你在说……”
“您是认真的吗?”萨斯基娅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是您跟我讲的他呀!您还给我看过照片呢。来,过来看看……”
萨斯基娅跑到柜子前,妈妈把老照片都放在那儿,她开始快速翻看,直到找到那些有爱丽丝挪威之行的照片。她更仔细地翻看着这些照片,看着美丽的山峦、峡湾,还有妈妈年轻时活力满满的照片,她的挫败感与日俱增,因为根本没有父亲的照片。
她转身面向妈妈,“您把照片怎么了?”
爱丽丝困惑地眨了眨眼,“对什么做了什么?萨斯,你这是怎么了?”
“我爸爸的照片呀!之前就在这儿的!我发誓我没瞎说!”
“我相信你觉得自己没瞎说。”妈妈说道。
“您这话可真够圆滑的。”萨斯基娅说,“这样如何?”她跑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几乎还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没整理的床铺都没变——从床头柜里拿出铅笔和素描本。
她坐在桌前,凭着记忆开始画卡尔伯特的脸。这并不难,她不久前在梦里还见过他呢。对画出来的模样满意后,她把画举起来给妈妈看,“这就是卡尔伯特。您现在想起来了吗?”
妈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萨斯,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萨斯基娅懊恼地哼了一声,晃了晃画纸,“您真的完全想不起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