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怜生始终忘不了,应东流说出那句“一字十文”时的豪气,接下这笔交易的话,还光欠应东流的那些银子,想来也用不着一辈子。也许还能留有不少富余,还给那位涟漪姑娘。
暂时无人让陆怜生还钱,但陆怜生确实缺钱,因为他真的欠了不少钱与情,这些终有一日是要还的。
所以赚钱就变得很重要,也很必要。
此刻一个如此合理、正当,又能赚大钱的机会摆在眼前,令陆怜生难以拒绝,因此不得不将修行往后放一放。
教习每日都会在结课后,分析每名学子的誊抄情况,字迹潦草、字数不足、态度不端者,罚散学后清扫红楼,禁食晚膳。陆怜生前几日所誊正楷,端庄工整,笔锋细腻,赏心悦目,都被教习当做典范,今日应东流所抄同样出自自己之手,定也能大受赞扬。
只是此刻,应东流已伏在木案上,沉沉睡去,终是在三日内,将七七四十九条院规都犯了个遍。恐怕是等不到教习称赞,便又要挨顿教棍,从梦中惊起。这般突然挨打,还扰了清梦,陆怜生似乎已能想到,应东流怒火中烧,手持曜星,大闹桑院。
闹成也好,失败也罢,恐怕桑院都得遭此大劫。
小主,
今日讲学的宋教习,与每一位红楼内讲学的教习如出一辙,一手持着经学,一手提着教棍,喋喋不休、毫无趣味地上演着独角戏,不与人讲一丝情面,只遵院规办事。而私下里,只要银子到位,哪怕脸面朝地,屁股朝天,挨学生一顿打也不是不可以。
只能说桑院真的很怪。
临近散学,已到点评昨日所交誊抄的时候,宋教习冰冷严肃的余光,终是瞥到了应东流身上。教棍宛若恶鬼致命的魔爪,一点一点朝应东流伸去。
陆怜生一定是此间,最不想听到这皮开肉绽声音的人,要真闹翻了,一字十文的生意也便彻底没了。
教棍是邪恶的,执棍人是丑陋的,陆怜生是这样想的。
教棍轻轻在木案边敲击了两下,应东流睡眼惺忪,缓缓抬起了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的是宋教习和颜悦色的面孔。
应东流慵懒地托着下额,道:“小宋,依昨日所言,今日本少爷应该是吃不了你这教棍的。”
宋教习俯身到应东流耳边,轻声耳语到:“应少爷,旁人在的时候,还是记得给小的一些面子。”
接着宋教习又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正声说到:“这位气度不凡的学子,便是尔辈楷模,江州长宁应东流、应少爷、应大才。前两日,此人目无院规,屡次败坏院风,罪不可恕,吾本以为此子就是个不折不扣、无法无天的高粱纨绔,直至今日,吾方才明白,原来此人是难得的书法大才,因而不屑于如今桑院所授,行事随性。”
“纵然是恃才傲物了些,也确比尔等有这资本。”
陆怜生想着,这是塞了多少银子,让桑院教习在明面上态度如此转变。
应东流想着,这是抄了个什么玩意,让这群银子都收买不了的顽石,对自己这般赞颂。
陆怜生与应东流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惊奇的目光同时在二人眼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