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原因,原本胡雪岩是跟着王有龄的,现在虽然没有明说要转投苏曳,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苏曳办事,王有龄当然也不快。
苏曳笑道:“或许在何桂清和王有龄看来,我们这次的婚礼喜宴算是最后的疯狂了。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沈葆桢道:“今夜王有龄,也显得尤为矜持。胡林翼大人都屡屡拿我们开玩笑,反而这个王有龄,半句僭越的话都不说。”
苏曳道:“另外有一件事情,要给幼丹先生一个定心丸。”
沈葆桢坐直了身体。
苏曳道:“皇上听闻你公然把女儿嫁给我为妾,肯定会震怒。现在这个时候,他发作不了我,但肯定会发作你的。”
沈葆桢道:“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但是如果按照大人所说,那我顶多再沉沦几年。”
苏曳道:“不会的,首先他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公开处分你,顶多是日后找另外错处和机会。但……大概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沈葆桢道:“要打起来了吗?”
苏曳道:“现在大英帝国应该从各个殖民地调集军队,根据我的估算,他们甚至不会等到两三万大军集结完毕,有个七八千军队,就会开战。”
一旦开战,彻底焦头烂额了,哪里顾得上其他。
沈葆桢道:“其实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既然无路可走,那眼下之路,就是下官唯一的道路了。”
此时,外面的李岐道:“大人,江宁将军托明阿来寻您。”
因为人家是一品武将,就不好说求见。
沈葆桢道:“下官告辞。”
片刻后,江宁将军托明阿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深深叹息一声。
“老弟,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走这条险路,也已经晚了。”托明阿道:“你要做的事情,我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但我想告诉老弟,在两江大家都在等着看你笑话,江北大营,江南大营,都说你失心疯了。”
苏曳当然知道。
托明阿道:“你让我做出冒犯皇上的事,我肯定是不敢的。但你现在缺银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银子上帮衬你。”
说罢,他拿出来厚厚的一叠银票,足足二十万两。
苏曳顿时感动。
眼前这个人,能力平庸,也贪婪敛财,但至少是讲义气的。
而且他没有像王有龄那样,直接把这么多银子在贺仪里面,他的随礼也完全是随大流的,而是选择私下来给苏曳银子。
苏曳道:“老哥,你这是看好我要办的大事?”
托明阿摇头道:“不看好,完全不看好。”
苏曳道:“那您这二十万两银子,可很有可能就打了水漂了。”
托明阿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哪能保住现在的官职和富贵?这笔银子就算打水漂,也是应当的。我们旗人钱没了可以在赚,若是没有了义气,那这个人就完了。”
苏曳道:“老哥,我确实缺银子,所以也不和你客气了,这笔银子一年半后,连本大利还给你。”
还什么还啊?
到时候你背负一两千万银子的巨债,彻底破产,根本还不了了。
“老哥……”苏曳正色道:“有一件事情,我嘱咐你。”
托明阿道:“你说。”
苏曳道:“接下来,什么事情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尤其是对洋夷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托明阿道:“怎么?要出事?”
苏曳道:“总之,你记住我的话,我总不会害你。”
托明阿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是过命的交情。”
苏曳道:“另外这段时间也不要和发逆冲突,尽量相安无事。”
托明阿道:“这点倒是不用兄弟吩咐了,我哪里愿意去招惹他们呀?”
接着,他忽然道:“我倒是有一句话,要嘱咐老弟。”
苏曳道:“老哥请讲。”
托明阿道:“万一你这边局面彻底崩坏的时候,就带着家人跑吧,越远越好。我愿意派人去京城把你家人接来,我这边派人,更掩人耳目。”
呃?!
足足好一会儿,苏曳道:“那多谢老哥了,需要的时候,我一定开口。”
托明阿道:“没别的,咱就是讲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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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来的宾客就更多了,整整摆了几百桌的宴席。
尽管是纳妾,但是整个礼仪和娶妻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甚至白飞飞也有些为晴晴打抱不平,因为当时迎娶大姐姐的时候,尽管也很正式,但可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但没法子啊,要敛财啊。
晚上!
整个酒宴到了最高潮。
因为纳妾,不能拜天地,不能拜高堂。
但是,却给了相近的礼仪。
这也是尽可能给沈葆桢一个体面。
“礼毕!”
“送入洞房!”
甚至众人望向沈葆桢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钦佩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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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曳当然不能直接就进入洞房了,依旧要先应酬。
一个半时辰后,酒宴结束,宾客散去。
很多人,甚至没有留宿,而是连夜乘船离开。
整个九江城显得些许静谧。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苏曳已经是大厦将倾。
今夜的热闹,已是最后的喧哗,众人来成全他最后的体面。
也算是为他的奇迹生涯,来一场尚可的落幕。
整个酒宴之上,无一人在苏曳面前聊他要办的大事,甚至只字不提。
但也就是这个只字不提,才反应了他们的心里话。
而此时江面之上,依旧船只密布,上下齐游。
有的船只离去,而更多的船只,依旧载着源源不断的物资前来。
几百里之外的地方,巴厦礼乘坐的小火轮,正拼命朝着九江城赶来,望着长江两岸,他夜不能寐。
再更远的地方,另外一艘舰船挂着大英帝国的旗帜,孤零零出现在天津大沽口海面之上。
“当当当当当!”大沽口炮台,顿时想起了刺耳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