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按照沈葆桢的想法,还是按照苏曳的想法,都不应该大操大办。
对于沈葆桢来说,这场婚事太丢人了。
堂堂九江知府女儿嫁给别人做妾,哪怕是自己的上司,但也会坏掉自己在仕林之中的名声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沈葆桢的安危和前途。
他出京之前,皇帝专门召见他,给了他密奏之权,让他帮忙盯着苏曳,结果你倒好,堂而皇之把女儿嫁给苏曳做妾进行捆绑,这不是打脸皇帝又是什么?
皇帝此时不能动苏曳,但还动不了你沈葆桢吗?
但是最近花钱实在太快了,真的快要接不上了。
几个人想了又想,觉得借婚事敛财,可能是最快捷的办法。
而且根据估计,可能最后收到的份子钱,可能会超过三四十万两。
因为来的客人,可能会非常多。这笔钱,至少能顶一段时间了。
至于接下来再缺银子,那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等到苏曳进入九江城之后,真的差点不认识了。
没有想到,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竟然塞入了这么多人。
离开的时候,只有区区两三万人,而现在起码超过十万人了。
简直是人声鼎沸。
知府衙门内,张灯结彩,熙熙攘攘。
苏曳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顿时间,无数人迎了上来。
“拜见巡抚大人!”
“拜见苏大人!”
“恭喜恭喜!”
认识不认识的,全部纷涌而至。
苏曳一一招呼。
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差不多打完一圈招呼。
这还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前来和苏曳就近寒暄。
全部寒暄过一遍之后,苏曳进入最内的一间屋子内,这里面仅仅只有几个人,只有一张桌子。
王有龄,胡林翼,李续宾,沈葆桢,罗泽南,王世清,托明阿。
“恭喜,恭喜苏大人啊。”
几个人拱手,沈葆桢却尴尬无比。
苏曳无奈道:“见笑了,诸位大人。”
胡林翼道:“不,不,抚台大人,你这样做反而让江西的官员心安了。”
苏曳这个江西巡抚到任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管,连底下州府官员都不见一面,甚至连巡抚衙门都还没有去。
按照惯例,封疆大吏到任之后,下面的官员都要有专门的孝敬的,这还是光明正大的收入,算不上贿赂。
结果,苏曳统统都没有要。
现在好了,伱接着纳妾敛财,我们大家也安心了。
这笔孝敬不送出去,我们也不放心捞啊。
抚台大人不拿,我们怎么敢拿?
万一你年轻气盛,直接来一个大反腐怎么办?
不过,这群人真是多心了,苏曳手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连政务和兵权都扔出去了,哪里还管得了他们贪腐?
胡林翼道:“曾涤生前半辈子做官也算清廉,五年前好不容易有一个肥差,要来江西主持乡试,想着这下子大概能改善一下,没曾想到家中出事了,这笔小财也没有发成。”
他说这话是为苏曳解围了。
表明大家都是这样啊,曾国藩也不例外,苏曳大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但这种调侃曾国藩的话,也只有他胡林翼好说,毕竟纯粹自己人,旁人说曾国藩大概是要不高兴的。
接下来,苏曳陪同这些大人喝酒吃席。
席间,有几波官员前来敬酒。
准确说,有三波,而且都有人专门带头。
第一波,四品以上文官。
第二波,四品以上武官。
第三波,七品以上文官。
全然不来敬酒,显得不懂事,显得冷清。
但如果全部涌进来敬酒,又会破坏大人们的雅兴。
一直喝到夜里,宾主尽兴。
整个知府衙门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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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曳和沈葆桢在书房进行密谈。
“幼丹先生,让你受委屈了。”苏曳道。
沈葆桢道:“这倒是没有,听说我们要大操大办,众官非常没有看低我,反而多了几分钦佩。”
这倒是真的,因为现在谁都知道,苏曳在办大事。
在很多人看来,苏曳这件大事还办不成,而沈葆桢却登上了这艘危船。
不仅如此,大家也都知道苏曳非常缺钱。
沈葆桢却甘愿用女儿为妾的丢人事,为苏曳敛财,在很多人看来,也是一种破釜沉舟了。
沈葆桢继续道:“我也没有想到,我和湘军之间的恩怨,就这么化解了。或许是人家看我们大船要倾覆,却又敬佩我们要做的事情,所以对我背叛他们的恨意,也跟着消融了。”
苏曳道:“站在湘军的角度,若我们失败了,获利最大的就是他们了。”
如果苏曳这次办工厂失败,那几乎就是政治彻底破产。
但就算政治破产,也会有留下很多政治遗产的,整个南方唯一能够接受这批政治遗产的,就是湘军了。
沈葆桢道:“对了,大人。王有龄这次的随礼,给了九万两,为众人之最!”
苏曳微微皱眉。
这个贺仪银子,太高了,不正常。
“这是要和我们划清界限了,上一次他被弹劾,我帮他渡过了危机,所以这笔银子其实是对这件事情的酬谢,算是完全还了我的人情。”苏曳道:“从今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
王有龄这个选择,当然背后是两江总督何桂清的意志。
何桂清紧跟皇帝,知道皇帝对苏曳的不满,也知道皇帝对苏曳半工厂,办洋务的反对。
另外,何桂清和苏曳之间,也有政见不合。
苏曳在辞别皇帝之前,说有关官员对洋夷一味强硬,只怕会引来大祸。
而这个有关官员,直接指的是两广总督叶名琛,另外也把何桂清泛指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