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遇见十四岁的敖知弦。
如飞蛾遇上火,老鼠遇上猫。
金磁门的演武场,擂台是方石所垒,缝隙里落满扭曲生锈的铁。
时间已久。
褪色的记忆中,人与物都是浓度不同的黑魆。
那是沉淀至今都挥不去的恐惧。
第一次公开比武;
第一次签下生死状;
第一次见血……
开着巨灵相,紧张到不会迈步。
浑身伤痕累累,分不清血与汗。
然后被飙飞的铁钉贯穿小腹。
那滋味恍如昨日。
第一感觉不是痛,而是皮肉里滑进来一块冰。
却热得发烫。
星君倒下了,整个金磁门都在欢呼。
空气中嗡叫的是什么,苏佩锋至今都未辨清。
最后一瞥,投向高台上的敖知弦。
灰白的世界里,唯有她的长裙与嘴唇,和血共享颜色——发腥的红。
他快死了。
她却在笑。
那一刻,苏佩锋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样的疯、喜欢了什么样的人。
他竟是突然不怕死了。
巨灵相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体力重新充盈。
断裂的肌肉再度牵连。
当发狂的巨人被拉开时,对手已经断气。
新染的赤面无人敢看。
满身的腥味无人敢闻。
从此往后,至少在前几十次,杀人总让他恶心欲呕。
但苏佩锋已停不下来。
一次又一次,红裙少女满意的笑,他总想再看。
······
十二月初,黄昏。
西京滴水成冰,街上少有行人。
长风横滚过天际,卷走层云。
东城南面,一座由府差把守的三进宅子开着大门,人手进出不停。
这是总督的新居。
凉州十几年来都是州守理事。
是故靳子明刚来西京履职时,甚至租不到府衙。
直到王敏才案办成,他才借到这座富商空置的宅子,搬出了官营会馆。
总督府中,积雪扫了一半,只确保庭院间有路可行。
书房的门窗关得很紧。
长榻上,两人对坐。
右边人戴着幞头、留着山羊胡,正是推动牛饮泊一案的衡巍。
左边之人年逾六十,身形瘦削、眼袋黑肿,目光却敏锐遒劲。
此人便是靳子明。
矮几上摆着棋盘,左白右黑,正至中盘。
“贺州修习水行功法的大豪‘泉中君’今早已请到西京。”
衡巍眼睛看着棋盘,口中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