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只清楚眼前的师傅很是陌生,根本不复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他是个极其儒雅端方的人,若是换上一身便装,那通身的气质定然不输立于朝堂上的士大夫。
他有些惊艳绝世的才学,自己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的教会的,在庞明心里人前的庞隐根本不是他的师傅,很可怕,也很陌生。
慎刑司里又一百零二道刑法,推开厚重的大门就能闻到一股化不开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恶心,反胃,这些身体上的不适都敌不过来自灵魂的惊惧,那里是宫里宫外都闻风丧胆的地方,被请进里面的客人多如过江之鲫,每件刑具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血茧,走在沙石地上都能感觉到脚下的粘腻,似乎每一步都踩在血肉上。
这些‘客人’有官员,有刑犯,还有功臣勋贵,总之来过这里的人太多了,唯独没有一个无辜之人,那是十岁年的夏天,师傅第一次带他走进这里,三伏天的炙热都无不暖里面的森然,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地狱。
有时候人最痛苦的不是死了,而是生不如死,却又死不成。
极致的刑罚却能让人能在生死间来来回回,挣扎不开。
记得那次回去后他就做噩梦了,梦醒了却也睡不下,明明自己不是胆小的人,却还是被吓破了胆。
转日师傅问他,他的路就是这样,自己还愿意跟着他走下去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只要能当一人之下,只敬一人,便是上刀山,滚油锅亦无怨无悔。
那时的自己以为这个答案师傅定然是满意的,可是说完后他却没有看见师傅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而是一种怅然,那是十岁的他看不懂的复杂。
寒来暑往,八载过去,他才看清那日师傅眼底的神色是何物,那是一种隐晦的哀伤,师傅站在玉华台上看着远处的残阳,殷红的晚霞红的像血一样,就像是他们一起要走的路,鲜血铺就,不知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