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停尸的罩房,准备向眼前的归无常殿进发,中途被一个高大魁梧的僧人拦住了。
“我看见罩房里有人点了灯,想着应该是你。”观川面无表情地说。
看来这是今晚的第一个,韦训想。昙林称呼这种人叫什么?三毒贪嗔痴,愤怒冲动的嗔魔。
韦训开门见山质问:“你们把杨芳歇藏在哪里了?”
观川皱眉道:“怎么人人都来寺庙里面索要女儿。杨芳歇难道不是在上客堂歇息吗?不管她到底是谁,明面身份毕竟是在朝官员之女,我们会好生招待,让他们父女二人平安离开蟾光寺。”
韦训漠然道:“所以你是直接承认了,想把我留下来。”
观川神色坦然:“没错。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和师父的观点不太一致。他想说服你皈依佛门,而我,只想把修罗崽子打死。你这种人跟陈师古一样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是不可能被度化的。”
韦训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是那个梵僧迦什叶的后人?”
观川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当年师祖心怀慈悲,听说故人的徒弟陈师古坠入魔道,离开洛阳去关中劝化他,不料惨遭杀害,还被夺走了《般若忏》心诀。我们这些后人虽不一定身在佛门,但都记得这个仇。后来我遇到尊师昙林上人,他劝我放下执念,遁入空门护持佛法,以此修成护法神……”
没等他说完,韦训突然哈哈哈高声大笑了起来,观川极为不悦,怒道:“你笑什么?!”
韦训笑得前仰后合,几乎流出血泪,好半天才说出话:“原来……原来昙林对谁都用这同一套说辞,只看哪个蠢货上钩,哪个就剃光头被他役使。他是不是还跟你提过什么心魔、三毒、无常,什么爱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没想到啊没想到,说得玄而又玄,其实直接给人投毒。”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香炉烫烂的手掌,又自嘲道:“而我烧手就真的烧手。”
听韦训讥讽心目中奉若神明的昙林,观川怒不可遏,喉咙之间的气息嘶嘶作响。
他见韦训中毒后双目充血,举止言谈中颇有狂态,邪气四溢,心中更增厌恶:“既然没有被心魔毁掉,那你注定死于我手。”说罢深吸一口气,气充丹田,脖颈青筋暴起,狮吼蓄势待发。
韦训尽力聚集模糊的眼神注视这个强敌,知道他修习般若忏已练到金刚不坏境界,极难破解防御。而自己负伤中毒,接近半盲,今夜必以命相搏。
他叹口气,指关节发出噼啪声响,低声对自己说:“运气不好没带家伙,凑合打吧。”
这一路走来,想要护她平安,终究要杀穿过去,佛来斩佛魔来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