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墨,厚重的乌云严严实实的压在队伍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一切碾碎。倾盆大雨如注,好似天河决堤,千万根雨柱直接砸向大地,瞬间就在泥路上砸出密密麻麻的水坑。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着,每迈一步,烂泥就如贪婪的巨兽死死的咬住靴子,用力拔起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却淹没在雨声中,双脚在雨水中被泡的肿胀发白,冰冷刺骨,寒意顺着腿部直窜全身。
马匹也不堪重负,鬃毛被雨水打湿变成一缕一缕,马蹄陷在泥泞里打滑,背上驼的物资也摇摇欲坠,嘶鸣中尽是疲惫与焦躁。士兵们的视线更是被雨幕切割的支离破碎。在这种天气,就算两军相聚半里,恐怕都难以发现彼此。
队伍中不时有人滑倒,溅起大片泥水,身边的战友匆忙拉扯,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大家却都咬紧了牙关,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们的主帅也下了马,肩背挺的笔直,在雨幕中走的缓慢却坚定。
楚青钺看着队伍在暴虐的大雨中艰难而缓慢的前行,庆幸自己昨夜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在这种天气里,事倍功半,用了大半天方才到了澜江边上的码头。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往酉州走,怕是要多出几日。
他们征用了码头上所有的官船商船渔船还扎了不少的竹筏,顺着澜江往下。虽然大雨还是没有停歇,但在船上可比在泥地上走路轻松多了,诸位将士都忙着烘烤衣物,反正现在湍急的流水便是他们代步的工具。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路雄飞光着膀子站在甲板上,他有些晕船。他跟这支从京师出发的军队中的大多数人一样,虽然从军但并未上过战场,但他并未向其他士兵一样叫苦连天,因为他知道,他还有苦可以叫,那些边疆的战士和百姓,却只能流血。
“水流明显的变急了。”楚青钺站在一艘大船上,看着黑漆漆的江面说道。
“楚大人,你在担心什么?”颜如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回船舱里去睡一会。”楚青钺头也没回的说道,他在担心什么?担心镇北防线,担心兄长的伤势、担心酉州、担心闽洲、还有担心被他留在七年前京城中的叶怀昭,但这些事,他怎能跟一个少年讲。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快回去睡觉,不然长不高。”了悟大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摸着颜如意的头说道。
“我看楚大,将军有心事,他跟你们大人不能说,或许愿意和我讲呢?我娘说了,有些事能闷在心里,有些事说出来要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