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悔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没能杀掉邱裕,也没能战胜墨名,但,也没有死。
墨名的那一口剑气尚且吊着他的性命,令他一时半会想死都难,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观察这个身上有着太多谜团的年轻人。
他已背负他奔逃数十里。
或许两日之前,他背负那女娃快速逃离之时,也是这般光景。
江月白忽而停步,环顾四周,找了处较平坦的空地将他放下。
似乎是为了确认墨名有没有追上来,他还向后望了望,直到确保周遭没有任何可能的威胁,才松了一口气,将唐悔轻轻放在地上,武神诀运遍全身,借最后的酒劲一举摧垮体内残留的剑气,并将即将喷出的一口鲜血生生摁回,继而对唐悔躬身歉疚道:“抱歉。”
严格来说,江月白并不怎么待见唐悔。
就在两天前,他还差点命丧那柄铁剑之下,说心中没有芥蒂,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此行前来,本是为了从唐悔那追踪到邱裕,毕竟他们终究有着同样的目标,但,他终究晚了一步,甚至还没能阻止他的决绝自爆。
这声抱歉,他说的心肝情愿。
而且,现在的情况,同样算不上好。
邱裕跑了,先前他固然可以尝试追击,但那样,他绝对越不过那柄黑剑,下一次再见,怕就是在初原城中,想要接近便困难许多了。
唐悔的伤势,哪怕他全然不通医术也能看的分明。
筋脉尽断,血气衰竭,生机尽毁,全靠一口剑气吊着,而那口剑气,已经几乎完全消散。
墨名绝不会耗费大量心力,让一个神剑山庄的余孽多活一会。
江月白下意识的想起了寒蕴水,如果他带着寒蕴水一并前来,兴许就能提前堵在唐悔之前,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再不济还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或许有办法……稍稍延缓一会他的死亡。
但那样究竟会如何,江月白没有再想下去。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会全然吞下这个选择结出的果实,无论是鲜果还是苦果,他自一并承受。
事情已经发生,便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将事态尽全力引导到他想要看到的局面里。
“你是谁?”
唐悔挣扎着抬起头,他原本无比壮硕的身躯此时已经干瘪的似是只有一层人皮,就算割开皮肉,也再难寻到一丝鲜血,先前被江月白背负之时,江月白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他当时大约只剩下半个寒蕴水的分量。
但他此时依旧瞪大双眼,目光直直盯住江月白的脸,仿佛要从其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目光之中全无杀意,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看着……便与死不瞑目差不多。
我是谁。
江月白眼中闪过一丝感伤。
这个问题,有许多人已经问过他。
或许他们没有真的问出这个问题,但他们的动作,神态以及行为,都在探索着这个答案,并且在心中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
但真正的答案,他早已埋藏心中,甚至不愿意去刻意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