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的眼睛向来清亮，孟流景怔愣地望向她眼底，像是山林中的一缕风，拼了命地想要穿过丛林探到其中宝藏，却又不得不止步半途。

在她眼底，有一片满是浓雾的湖泊，一个小小的女孩蜷缩其中，抗拒着外来者的侵入。

孟流景识趣地收回目光，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规矩。

裴清光欣慰地抬手拍了拍孟流景的肩膀，牵起他的手拉着他继续朝前迈步，孟流景不动声色叹了口气，踩着她的脚印，跟上了她的脚步。

裴清光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长，孟流景不敢再看她的身影，便低头望向她的影子，黑漆漆一团，仿佛也被浸在了迷雾之中。

与裴清光相识越久，孟流景便越能感知到她开朗下的悲观，坚强里的脆弱，就像一串莲子做的糖葫芦。

她总是要强，近乎执拗地期望让身边的生灵获得幸福，所以才会在爱情里迟疑甚至退缩，她不愿被人品尝到自己灵魂深处的苦涩，又或许是，她希望她爱的人能永远甜蜜，幸福安稳。

可她的灵魂也渴求一份幸福安稳，于是在退缩与勇敢之中矛盾。

孟流景想，我接住你了。

“老孟，”裴清光的声音忽然从身前传来，清脆利落，“等回京都，咱们就在酒馆附近买处新房吧。”

孟流景闻声抬头，裴清光此刻许是有些兴奋，脚步轻快了许多，及腰的长发晃来晃去，时不时扫过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孟流景含笑开口：“看来我们家掌柜是有新的计划了。”

“倒也不算新计划，”裴清光猛地转身，边后退边笑吟吟看向孟流景，“咱家酒馆平日里开门营业，往来酒客众多，终归是乱了些，等布谷带着囡囡去了京都，总归要给她们安排个好些的住处，到时候也把霁和送过去，小姑娘们读书也算有个伴。”

孟流景点头：“等回去了也问问方霄决的意见。”

裴清光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更甚：“这会儿不排斥这位朋友了？”

孟流景如何听不出裴清光话里的揶揄，虽然眼下自己对方霄决早就没了先前的偏见，但嘴上还是难免倔强：“一切为了教育。”

“行。”这一个字被裴清光拖出了长长的尾音，半是逗闷，半是认同。

孟流景的脸没来由一红，快步走到裴清光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回了面朝前路的方向，局促地为自己解释道：“我这可不是求他，霁和毕竟是酒馆的孩子，他多少要上点心，而且我观察过，京都里如今根本没有什么能好好让女孩读书的地方，方霄决毕竟是读书人，总能寻来几位肯教书的先生。”

“你竟然还会观察这种事？”

“这，”孟流景哽住片刻，“人类小孩又没有我们妖族的求生天赋，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不知何时开始，荒山里那个满身血腥气的大妖变成了烟火中的血肉凡人。

裴清光欣喜于这份转变，正要开口，忽然一道赤红色光亮如冲天火焰般在村子边缘的天空亮起。

“有妖！”

裴清光惊呼一声，挣开孟流景的手便朝光亮的方向跑去，孟流景也很快反应过来，催动妖力快步奔向裴清光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便朝光亮飞奔而去。

“白老翁在村子周围都设下了结界，这光应该是有外来的妖想要闯进来。”裴清光伸手环抱住孟流景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朝村口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