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村中的安排，白奶奶将在明日清晨下葬，安息之地是白老翁亲自挑选的，位于雁归山山腰处的一片丛林中，与之相隔不远便是裴震的归处。

裴清光和孟流景拜过高堂，不知该去向何处，只得肩并着肩慢吞吞地绕着村子一圈又一圈地散步。

裴清光牵着孟流景的衣袖，边踢着脚边的石子边开口：“我爹过世的时候，是白老翁和白奶奶帮忙操办的后事。”

这话题来得太突然，孟流景怔愣一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反手握住裴清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待到回过神来，裴清光已然用力回握。

孟流景的嘴角不受控上扬，柔声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祭拜父母呢。”

裴清光并不急着答话，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这才开口：“裴家人不看重这个，小时候每逢中元，街道两旁都是给先人烧纸的人，我爹就在门口摆个临时摊位，卖些纸人元宝什么的，赚了钱就带我去酒楼吃饭。”

裴清光说这话时也带了抹笑意：“那会儿我还问他呢，我说，咱们要不要也给祖宗们烧些东西，我爹呵呵笑，说没必要，他们才不愿意麻烦子孙后代呢。”

孟流景没来由想起钟吾老宅里那扇藏在墙上的房门，低头轻笑一声：“你爹倒是想得开。”

“倒也不全是想得开想不开，”裴清光抱住孟流景的手臂，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搭在了这条手臂上，倚靠着他的臂膀向前迈步，“裴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断代了，没有祭拜烧纸的习惯，还能让先人们有点子孙后代仍存的念头，要是年年都祭拜烧纸，忽然哪一年开始，先人们收不到后辈的供奉了，那不就等于告诉他们裴家无后了嘛。”

许是性格使然，裴清光说这话时语气中半分沉重都没有，甚至还有几分狡猾的笑意，孟流景见多了她这副模样，更觉心疼。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悄悄挺直了脊背，让裴清光能倚靠地更舒服些。

感受到身边人骤然低落的情绪，裴清光无辜地抬头望向他，毕竟自己方才的说辞是桩桩旧事在心里翻来覆去十多年后所想出来的最为轻松的阐述，为何还会让人难过？

孟流景感受到裴清光的目光，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敢望向爱人的眼眸，于是只好装作毫不知情，目不斜视地望着眼前的路。

裴清光略一沉思，迟疑着补充道：“不过裴家帮助过的那些妖兽逢年过节都会烧点纸，积少成多，估计我家那些老祖宗们在下面过得也不错，我未必不能下去啃老。”

孟流景双眼仍直直盯着前路，用调侃的语气掩去心头酸涩：“啃老多没意思，以后我给你们家烧。”

“你可千万别，”裴清光忽然停步，正色望向孟流景，“你、萦风、当当，你们三个谁都别掺和这事，万一哪年收不到你们的祭拜供奉了，我岂不是要担心得再死上一轮。”

黄泉路长，地府道宽，妖与人不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