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策马停在城下,似是不明白为何城门大开,听了守城将领跪地求饶的话语才道:“不过一句试探的话你怎便怕得代替一城将士缴械投降呢?”
在守城将领惊恐害怕、又极具讨好的话语间,他拔刀斩了这人的头颅,“不战而降,贪生怕死,这样的人左右都是容不得。”
他杀人的动作果断,可也只杀了这一人。
他牵起缰绳,扬了扬马首,笑道:“我无意取你们性命,北狄兵马日后也不会再犯,你们大可安心在此地生活,作为交换,来年四月备上你们中原最盛的牡丹花待吾来取。”
萧凛话少,但那次却受了刺激似的,难得开了口,“你为何要寻牡丹花?”
这话中没什么敬意,十三皇子却笑着解释道:“那是母妃最喜欢的花,不过北狄生养不出那般娇美的花种,只有中原腹地才有。”
他垂眼打量起萧凛,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忍不住大笑一声,“倒真是稀罕啊,吾废去十多年的奴咒,北狄驯兽都不再用的手段今日居然在中原人身上再见。”
说罢,他又划破指尖,借着渗出的鲜血掐了几个旁人看不懂的手势,“好了,奴咒已去,报仇也好,隐居也罢,此后再无人束缚,或者啊.....”
他扬起缰绳策马离去,恣意的声音从远方清晰传来,“来年四月替吾备好牡丹花。”
奴咒会压在心口留个黑色印记,霍楼似乎看到自己身上有黑烟燃起,又伴随海东青的展翅高飞消散殆尽。
策马踏雪追风来,以来年牡丹为契,许了自由与远春。
那时的霍楼其实不想承认,可鬼都一城太小,那人该属于整个北狄草原。
“对他来说那只是顺手解了个咒,可......”霍楼顿了顿,“若是没遇到他,我说不定会死在北方边城。”
明渊只见过醉生梦死的拓跋宇,这还是头一次听旁人说起他往昔的模样,感叹道:“确实如此,可惜......”
此后息声,不入世局,北狄如何,中原怎般,都与他无关。
鬼都十三皇子已死,只留中原质子拓跋宇。
明渊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又问:“将军,后来呢,你来年有去给他送杜丹花吗?”
“没有,我没去。”霍楼道,“解脱了奴咒后,我同萧凛去了陛下的军营,他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便说要去给十三皇子送花。”
夜晚的寒风时不时吹过,明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军,萧凛的不合群是性格使然,还是其他原因?”
“异能类型的问题。”霍楼回道,“他的异能是精神型,国师你也知道,自古帝王、权贵都不喜这类能力,他们认为这类异能者可以轻易玩弄人心,长久下来,底下的各方百姓也是如此。”
“萧凛不止能玩弄人心,连人的身体也能操控,许多人觉得他的能力是心术不正的邪魔外道才会有,他懒得去解释,索性直接离开。”
“至于来年的牡丹花。”霍楼吹了个长哨,沧遥飞到他手臂上立着,明渊想到某种可能,“这该不会是......”
“是的,这是十三皇子的海东青,名唤沧遥。”霍楼抚了抚沧遥的脊背,“那天萧凛等到一夜,等到牡丹花掉落,等到天明降至,没等到十三皇子赴约,反而等到了被北狄人追杀的沧遥。”
“也是那一日,鬼都兵变,十三皇子甘愿沦为新任鬼主的阶下囚,沧遥便是他在出事后放走的。”
关于拓跋宇被囚一事疑点太多,外界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被拿了把柄,有人说他是在蛰伏等机会,反正时至今日依旧没人相信他接受了自己质子的身份。
“甘愿?”明渊将这两字咬了一遍,问:“你如何确定他是自愿的?”
霍楼沉默片刻,“沧遥被救下来时腿上绑了封血书,上面写着它的名字,饲养方法为何,还指名道姓让萧凛好生照顾,最后署名是拓跋宇。”
他放沧遥展翅腾飞,反问道:“不管是什么手段,但会神机妙算到那种地步,除了自愿被囚还有第二种可能么?”
明渊清楚神降异能者多强,确如霍楼所言,除非拓跋宇不想反抗,否则莫说今昔来盛元做质子,那夜兵变谁能新任鬼主还真不好说。
兵变之夜的疑点太多,可拓跋宇又对此缄口不言,明渊不想同霍楼议论太多,岔开话题道:“拓跋宇既将沧遥托付给萧凛,现在又为何会跟在你身边。”
“他啊.....”霍楼的语气哀伤起来,“早年我奉陛下之命平定西北,来时这里已经被人一统,萧凛做的。”
明渊当即眼睛一亮,心想精神型能走到这步倒是厉害,好奇道:”他人呢,为何之后又没了音讯。”
“死了。”霍楼停在池塘边,低头朝里面的锦鲤看去,“自杀的,不过死前说留了个超级好用的人型道具给我。”
这条锦鲤他养了好几年,到现在还是每次一见他就跑,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小,还是单纯养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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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顺着霍楼的视线看去,又听他道:“他说有这锦鲤在,西北永安宁,边境无战乱,可是......”
霍楼顿了顿,向来满是火药味的声音里多了些许哀伤,“他自杀前,那语气分明不是这样的,这所谓人型道具也压根不接受他死了,大哭一场后就彻底变成了锦鲤,然后再也没变回来。”
他见明渊没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问:“国师你早知道这锦鲤也是异能者么?”
“是,在来的第一夜便知晓了。”明渊将话题拉回正轨,“将军,然后呢?”
霍楼沉默片刻,伸手朝土城城门指去,“那边,西北大漠更深处有个大裂谷,掉下去便是必死无疑,萧凛那年告诉我那便是往后大临与异族的边界。”
“他站在大裂谷边托孤似的跟我说了很多话,还有沧遥的驯养之法,当时我没来由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同我说‘活着没意思,今生不再见’,说罢,他当我的面跳了下去,一个呼吸的功夫都不要便彻底没了,尸体都捞不上来。”
“后来,我按他说的去接锦鲤,当时锦鲤还是人型,同我大闹一场,不信他死了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