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山上,游客越少,而往来更多的则是道士。其中也不乏衣黄紫,戴冠冕的。王正清道“因为受皇家推崇,门中不少修客也是在朝堂中任职,所以不免要衣特制的官袍。”
这点上我是早有耳闻,像是江南道的副经略使李颂文便自幼习道,后来因为天资出众在功名场上混的飞起,不消几年功夫爬上了这个位置,如今不忙的时候也时常来山上道馆里修习。
爬升至小柱峰峰顶的时候,望着眼前云雾遮蔽,人间已经虚幻如泡沫残影,一边感叹着山神皇派的选地颇为考究的同时也为凡人们终其一生也不过操劳,比不得这天生地长的灵巧山石,比不得山头飞鸟,云间野狐。
这里人烟稀少,方知有一路上被一些个灵物奇巧给吸引住了,跟我们落下一截距离。
福生一路上默然跟着,王正清大概也觉察出什么来,他回首望向福生,询问道“这位,好似云游梦里,神魂虽在但灵智不复。”
我望了眼福生,随即叹了一声,道“此事也只能与你说来,是有关紫府道宗的。”
王正清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模样,而是认真的点了下头。
我便将从梧州到袁城,再从袁城到这里的所有事情一一讲述给王正清听。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一种认真的沉思状,脸上没有因为黑莲,地府,玄门而有任何的变化。直至我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我本以为诸多势力还要再晚一会儿才会选择动手。”
随着他的话,我大致能猜出一点眉目来,于是我问道“是因为妖星吗?”
王正清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没有直接肯定而是好奇的问我“道友在外游历的这些年,也听闻了不少隐秘见闻。”
对于他的抬举,自知只是从麋鹿那边随意听到些的只言片语,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略有耳闻,详情还请明示。”
王正清顿了顿,他说“只能说较大程度上是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在历史记载的诸多灾难中,皆属妖星降临最为严重。甚至其中一次没得到及时控制,便铸就了一个南方妖国。而这回同时降下的两颗妖星不论是谁先发现,怎么使用都是一笔不小的筹码。”
“暂且不论黑莲能不能分到一个,以当下他们的实力显然无法完全把控的住,而像地府这种体量的,倒是足以消化掉妖星的全部价值。所以,黑莲选择与地府联手,情理上是说的通的。”
王正清的话确实给了我一种眼前一清的新思路,可随即我又不解道“地府不是天上的势力范围吗?这件事天上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有的疑惑,而王正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道“准确来说,地府其实是单独的一方,它与天上的关系更像是国与附庸。而天上现在正出了些乱子,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地府是独立的一方?”这句话我斟酌了许久,猛然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受,我问道“要是地府得到了妖星会怎么样?”
王正清摇了摇头,他说“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是一个道士。但,合理的推测的话,地府应当不愿只是受制于人,或许他也在寻求一定的突破。但,不论怎样,战火蔓延不到天上,只会落在人间。”说这话的时候,王正清的眼眸里罕见的有些萧索。
期间,我询问了他,如何处理福生受损的灵智,王正清则表示门派中却有方法可医,让我宽心。
到了山顶,在宝象殿前,院中四尊铜制的高大神兽屹立四方。
我目光从眼前殿上的振翅大鸟挪到左边盘在长柱上的雄壮巨龙,又转过头去看它对面的凛冽猛虎,最终忘了眼身边静静蹲坐宛如山岳的灵龟。
道家四象,皆阵列在此。等在门口的怀明玉只身坐在门槛上,这些天她憔悴了许多,也失了先前灵动的模样。
王正清领我们穿过门前空地,直去往大殿内。躺在一张长桌上的楚清河,他的身旁也多了一些道士,其中一位老者坐在离他头颅最近的位置,低垂眼帘目色神伤,在那轻轻念诵着往生经。
“何道长是楚清河的师傅,此来吊唁,送行了都是同门的师兄弟们。”王正清向我们解释着,身子走上前,和何道长相互行礼致意后,一齐在旁默默等候。
殿内焚烧的香味很浓,味道却不腻。
等了片刻,从外走进来一些穿玄色衣服的道士,领头的朝王正清行了一礼,而后招呼起身后的同伴,围着楚清河开始进行布置。
我有些不太明白,于是问向一旁的方知有道“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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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有不太肯定道“也许是回魂之类的。”
就见那群黑衣服的道士,从衣兜内拿出法器,手中黄纸铜铃开始摇晃。而随着念经声响起,屋内顿时充满了一股浓厚的肃穆。
我看见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从楚清河的体内坐了起来,他环视四周,目光扫到了何道人,当即双腿便跪了下去,头在地上磕了三次。何道人泪眼婆娑,只是用手掩去脸上鼻泪,脸上甚是悲伤。
怀明玉看见楚清河的身影,也是眼眶泛红,而后者望着她,则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看向我们。
当我和他对视的瞬间,楚清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但我脑海里却听见了他的话,他对我说“谢谢。”
一想到这家伙第一次和我说谢谢还是在那天的清晨,蹲在后院里的地上,一盆一盆的朝自己身上浇凉水。那时候,也没想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我双手抱拳,朝他行了一礼,当我再抬头时,楚清河已然消失不见。
“楚清河走了。”方知有唏嘘着说了这么一句。
我点点头,王正清起身去和那何道人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