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继续沉默。
陈朱楼则是步步紧逼,不允许他沉默。
“我的父亲曾经对此事倒是做出过一个评价,他说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沉浸在精神世界当中,若是教派横行,那么只能够说明百姓的生活已经到了一个水深火热的麻木之地了。”
“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甘心的沉沦在精神世界的救赎当中。”
陈朱楼转过身子,双手撑在这石桌之上,眉宇中带着煞气:“如今的大汉,三教纵横,道佛争锋,玄德以为,如今的大汉还有救么?”
他坐在那里,声音重新变得冷静。
“我自张角之处而还,本欲和玄德、孟德一起拯救这大汉,如同当年的冲先祖一样,帮助光武皇帝再造大汉。”
“可是玄德啊,天子不是光武皇帝。”
“哪怕你我可以媲美冲先祖,又能如何?”
“四百年的大汉早已经腐朽了,其中有无数的残党、蛀虫附着其中,大汉无药可救。”
刘备坐在那里,只是继续沉默着。
片刻后,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低着头低声开口:“其实我知道大汉没救了,我也知道现在拯救大汉唯一的办法便是废黜天子,但即便是废黜了天子,下一个天子大概率也是这样的。”
“因为大汉的腐朽是由内到外的,天子高高在上,已经看不到这黎民百姓的苦楚了。”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天空之上的明月,轻声说道:“可是啊,我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刘备回过头,双目怔然:“我出身自刘氏,我乃中山靖王之后。”
“我的父亲和母亲在离世之前,经常交代我要复兴汉室,要重振刘氏的荣光。”
他闭上眼睛:“我天生就是刘氏的一份子,我没有办法脱离刘氏。”
此时,两人坐在明月下的时候,桃花源之上的陈野分出了一缕魂魄看向了这里。
他看着刘皇叔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刘皇叔与命中的刘皇叔全然不同,当初那位刘皇叔是在经历了苦难之后,才到了长安城,又因为汉献帝想要一个强有力的宗室,所以认下的“假皇叔”。
而后,汉室更是頽倒,那个时候的刘皇叔还未曾掌握权力,他不属于大汉的高层。
他随波主流。
可是如今的刘备不同。
此时的刘备是什么人?是还未曾从卢植的麾下出师便已经被先皇认可,上了玉蝶的“兄弟”,更是先皇临终前交代的顾命辅国大臣之一。
他是大汉正儿八经的宗亲、是正儿八经的皇叔。
是这座“金字塔”顶尖掌握了权力的人。
或者说,他就是构成这座“权力塔”的一部分。
他必须与大汉共存亡。
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陈野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闭上了眼睛。
三国啊三国。
在西汉末年被陈氏改变了历史走向的三国,会演变成一个怎么样子的结局?
这一点,就连陈野也不知道。
因为陈野在镇压“天命”之后,并未曾成为新的“天命”,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更不是当年那个刘氏皇帝所封的所谓“得道帝君”,他只是一个寻常的“人”。
一个最普通的“人”。
缓缓的闭上眼睛,陈野再次陷入了沉睡当中。
而那一片桃花源当中,历代的汉室天子都在注视着这水镜中所发生的一切。
坐在最前方的刘邦幽幽的长叹一声,而后扭头就走。
安国王崩逝的消息在短短的月余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所有的权贵无论是否自愿,都来假惺惺的哭了一嗓子。
当然,也有真心实意哭的。
比如曾经安国王所帮助的那些人,又比如那些寻常的百姓。
安国王府后院。
曹操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身素袍,他本不必为安国王披麻戴孝,但他却说安国王就算不是他的老师,也算是他的恩师、提携之人了,所以为安国王服孝是应当的。
此时的他看着面前十分从容的陈朱楼,终于还是没有忍得住,开口询问道:“东临啊,你准备回到官渡城之后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