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不知道谁是英雄,但是他们勉强能够分辨出谁能够让自己活的更好。
这是在过去的三年时间内黔首们所感知到,而后口口相传的结论,比所有的“流言”以及“宣传”都有效果。
毕竟,人或许会在一般的事情上从众,传一些有的没的话。
但是在生死关头、关系到最要紧的利益、性命的时候,黔首们就会发挥出他们趋利避害的特性,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熟悉的人、只会相信自己的宗族、亲戚、过了生死的好友。
而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的人口开始缓慢的进行迁徙。
南边的黔首们能够逃的基本上都逃走了,渡江、小船、或者一族的人共同商议建造大船、那些贵族以及在当地扎根很深的宗族虽然没有离开,但也开始了“闭门谢客”。
或者将自己的嫡系子嗣等送往其他的地方。
当然,不只是嫡系的子嗣,一些普通的、旁系的不着眼的子嗣也被他们送出。
这并不是故布迷阵,也不是狡兔三窟,而是一种大族世家的天然直觉,他们相信若是真的出了事,一些有名的嫡系一定是跑不掉的,即便是跑掉了也会被敌人追捕。
但是对于某些旁系中根本不起眼的人敌人怎么找?
完全没办法找。
所以,这便是他们能够延续血脉的机会了。
而大族们当然也有独特的藏匿财富的技巧,他们不会将所有的财富都摆在明面上,或者说他们大部分的财富都被掩埋在某些深山老林中,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暴露出来。
在生死关头,那些带着线索的族人会逃离这里,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再去寻找,拿回属于他们的财富,之后再次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家族。
至于嫡庶之分?
都到了家族生死关头了,只要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谁管你是不是嫡庶。
难道你是庶出的,日后你便会改姓么?就会不祭祀自己的祖宗么?
若是祭祀,难道他们不是你的祖宗?
只要你承认这一点,血脉和宗族都没有断绝,那么谁是正统便不重要了。
这便是华夏人十分注重的“香火”和“传嗣”。
“屈氏”与“景氏”便是这样的传嗣高手,在当初秦国大军即将抵达,将一分为几的楚国覆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招数,而如今两族的族人在项氏反复立国的时候,聪明的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们没有复国,而项氏族人当中虽然有人知道这两个家族,但却又碍于“姻亲”的情感上对两个家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楚国、汉国、秦国三国再次争霸,两族的族人又故技重施。
当年他们从家族的“宝库”中取走的,不过是十分之一的财富,而在这乱世的几年,他们又将赚到的一部分钱再次藏入宝库中,宝库中的财富相较于当年只多不少。
这又是他们日后复立的机会。
除却南方楚国范围内的黔首、贵族、大家们在想着逃走,其余两个国家内部的人口都十分稳定。
秦国十分稳定的没有太大变化,而汉国则是稳定的上涨。
每一日萧何、陈平、曹参三人看到这样的上涨数目眼睛中都带着忧虑和激动,忧虑是因为怀疑汉王是否能够养得起这么多的黔首,激动是因为在这个落后的农耕时代,人口便是意味着一切的根本。
有人口才有人耕种国内的土地,才会有粮食;有人口才可以征兵、才可以征调民力服徭役,有人口国内的经济才能够盘活。
没有人的国家,不过是一潭死水。
而如今,汉国这本来是“死水”的地方,则是逐渐的变得“活跃”了起来。
相较之汉国的情况,秦国内陈簪缨与蒙毅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些许无奈的苦楚之色,他们按着额头说道:“如今秦国治内的黔首虽然不如楚国一样出逃,但却没有太多的人口流入。”
“毕竟在黔首的心中,那位的行为来历历在目。”
“碰——”
蒙毅咬着牙锤了一下桌子,他发出愤怒的声音:“若不是那位,秦国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他一個人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毁了秦国七代人的努力!”
“毁了始皇帝陛下的牺牲与文皇帝陛下的坚持!”
“简直是死有余辜!”
在蒙毅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的身后那扇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而后被打开。
“踏踏踏——”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
子婴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温和,像是不知道如今的情况一样:“怎么了?”
“蒙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