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年1月7日夜

田之雄一晒:“我都这样了,随便他们审。”

莫之英吐了口烟,苦笑着说:“不光你,连我都要被叫到总部问话。你以为让我一起回是负责你的安全?站长的安排我心里清楚得很,田佩瑜才是陪同押送,我跟你一样都要接受总部的讯问。”

田之雄惊讶地说:“我是刚从大陆跑出来的共产党,接受讯问理所应当,你英哥本来就是香港站的骨干,出生入死不算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也要接受讯问?就这么信不过我们兄弟吗?”

莫之英不愿多说,只是双眼直直地望着远方薄雾朦胧的海面:“阿雄,你小心点就是啦。”

田之雄又问道:“要审查我,丁站长可以在香港审嘛,干嘛非要送到台湾总部去审?”

莫之英:“这就是丁站长老辣的地方:第一、他不是老军统,在总部没有根基。如果,他预先审了,功劳全是他的,无形中就给总部留下争功的印象;第二、如果他先审了,出了什么问题,他都要兜着,而他本身疑心并未完全消除;第三、香港站的审讯手段毕竟不如总部,总部如果审查证明你我清白,那丁站长乐得顺水推舟,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他的责任;第四、我出生入死从大陆返回,如果站长还要百般审查,会让站里同事寒心的,以后谁还卖命?所以,他这是给总部送了个大礼,叶局长、沈副局长都是人中之龙,能不笑纳?我不知道你们共产党怎么样,反正我知道我们情报局的头头人人心里有把小算盘,学问大得很呐。”

“原来如此!”田之雄恍然大悟,心里却对他这个英哥的清晰头脑刮目相看。

莫之英又说:“阿雄,此去台北,是福是祸,我可是真使不上劲了,全看你小子的造化。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要局里审查过了关,立功受奖是理所应当的,有可能今后咱们哥俩还能在一口锅里舀饭吃。”

田之雄担心地问:“哪要是审查过不了关,我是不是要掉脑袋啊?”

莫之英摇摇头:“阿雄,你如果顺利通过审查,则我们都平安无事,我们兄弟还都能获得奖赏;如果你没通过审查,我们俩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田之雄很吃惊:“有这么严重?英哥,你要早这么说,那我冒死跑过来触这个霉头干吗?还不如在大陆蹲几年监狱呢。”

莫之英吐了口烟,瞪着眼说:“还不是让你们共产党逼的!早些年,共谍在台湾无孔不入,各行各业,各种身份,连军队的高级将领都被策反过去了。阿雄,你是不知道,那些年警总和保密局有多威风,几年下来,抓了好几万人,杀了好几千人,以为彻底摧毁了共产党在台湾的各种组织了,可结果怎么样?现在我们局还有其他情治机构往大陆的密派人员,还有武装人员,不管是海上过去、路上过去,还是空中过去,几乎就没有成功过,次次都准确地掉进人家的包围圈里,这要是没有内鬼才他妈见鬼了。”

莫之英愤愤地把烟头狠狠扔进大海里,又说道:“别的不说,就说这次我们的行动,入境、住宿、交通什么的一切正常,可人家翘着腿在广州等着你呢,要不是我反应快,加上遇到你,下半辈子就要在老共的大牢里待着了。唉,说远了,说远了,反正到时候局里问起话来,你就照实说,从咱们小时候的交情说起,想必他们不会太为难你的。”

田之雄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现在说了也白说,就换了个问题:“英哥,在香港站你和田佩瑜谁官大?”

不问则已,一问莫之英牢骚又起:“那还用说,人家是联络官,我就是个小小的行动组副组长。阿雄,要是你到时候能被派回香港站,我要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国府在香港的势力可是兵强马壮,光是秘密机关的就有好多处,有我们情报局的,有国家安全局的,有特种军事情报室的;党务部门的有中二组的,中六组的等等。我们叶局座兼着中二组组长,所以我们站长也就兼着中二组香港组的组长。

我们站是情报局在海外最大的综合情报站,原先人更多,现在编制与甲种组相同。内勤除站长外,还有派遣业务官、情报业务官、行动业务官各一名;另外还有电台台长、译电兼文书、联络官、内交通;大陆研究组有组长一名、研究员多人。外勤组织包括情报组、行动组、外交通等等,这还不含我们发展的特情人员和临时雇佣人员。

我们行动组在另外的地方办公,还有个掩护机构,叫香港恒安贸易公司,组长也就是行动业务官。

我虽然入行也十几年了,但没背景,没根基,没靠山,全凭自已拼着性命实干外加熬年头,到现在才混个少校,这次有你老弟帮忙,好容易露了一回脸,你我兄弟可都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

莫之英说的关于香港站的情况,田之雄在公安厅时早就了如指掌,但他仍听得入神,对莫之英的语重心长频频点头。

莫之英又点了一根烟,不再说什么,一明一暗的烟头微光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

田之雄倚着船帮,静静地抽着烟,随着烟雾他的思绪飘到了三个月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