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寻寻觅觅,相见欢兮(一)

云英秘传 -晴不弃- 3265 字 16天前

“阿真……”他盯着辰戌真的背影,轻唤道。“我大概能知道,那个诅咒去了哪儿。”

辰戌真没有转身看他,也没有回应,只微微攥紧了拳,表示自己有在听,且会给出反应。

乔楷阳遂如是道:“或许它是应在了我身上,因为我今生转世后,在灼日星上度过的每一天,都活得糟糕透顶。”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话头,才继续道:“我不记得你前世是怎么走的,但这艘舫船记得,你我都无比珍视对方,据此想来……你前世会辞世,大抵也与我有关。”

“你说得对,但那个诅咒不该应在你身上。”辰戌真极力平复了呼吸,语速极快地回答他道。“我前生辞世时,明明转移了诅咒,让它随我前往来生,它为什么还会应在你身上?”

“我听小驰说,你现在的心是我的?”乔楷阳走到桌边,坐在辰戌真对面,将手中的琉璃果藤放在桌上,语气平和地给出了解释。“虽然我今生没有心,并不知情感为何物,但……”

“若势利如我前世,也情愿与一人推心置腹、两情相许,我定会甘愿为其付出生命。而我的神心,作为我的一半生机,必然与我持相同意志,至我神魂俱灭,再无悔改。”

“所以,毫无疑问,既然那个诅咒不曾消失,我的心就一定会将它转移。”乔楷阳笑着闭上眼,道出了最残酷的结局。“很遗憾,我让你失望了。我们前世没有好结果,今生又有个糟糕的开始,我真的……很难做到与他相似。”

辰戌真忽然哀叹一声,继而问道:“无限君,你会为此而怨我吗?”

“不会。”乔楷阳说得笃定。“白琛反馈给我的记忆早就告诉过我,那完全是我自愿的,并不是谁强迫我做的。所以,我无需生怨。”

“那,你呢?”他说到这里,反问辰戌真道。“被迫背负着痛苦的记忆,无助地活在世上的你,会为此而怨我,甚至恨我吗?”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神,从他今生开始接触白琛后,他就得到了一段白琛的记忆。

他一直没搞懂,白琛为什么会记着那种事,直到前段时间接触风乘麟后,他找回了从诞生至神祸时代初期的记忆,以及前世死亡那一刻的记忆,才在故地重游的今日大致搞明白了,白琛为什么会记着它——

原来,他前世离去前,预知了自己的死亡,以及死后化为碎片之事,遂将后事托付给白琛,让对方在自己死后,一定要追上自己的神心,并将其封存在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白琛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在他身躯崩碎而亡、神心从战场上飞走后,白琛当即脱战,一路追到羽飞星,却也因此而目睹了这一生中,最令祂窒息的一幕——

那颗神心一路疾驰,落入羽飞星渡神谷内,一把火烧塌了矗立于此的璀星君神墓,将已逝去十万年有余的璀星君当场复活。

复活的璀星君,变成了一个幼年体的孩子,辨清情况后,祂坐在墓室深处,当场痛哭失声;那声音痛苦至极,令一切尚且怀有慈悲心的众生不忍卒听。

目睹一切的白琛顾不上震惊,立刻跳下墓室去抱孩子,顺手带上了附近尚且完好的陪葬品。离开时,祂让自己养的白龙烧毁了整座空墓室,一边烧一边骂他——乔楷阳,是个王八蛋,死了也不安生,给自己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小主,

这得怪他,谁让他死前的最后一刻,想到的不是往日的所谓荣耀,也不是昔日的神途,而是当年在羽飞星上,和璀星君一起度过的,那些个看似寂寥、实则温暖的春秋呢?

璀星君逝去后,他过于痛苦,被时间磨损了十万年有余,在那期间,他渐渐忘记了璀星君的音容笑貌,到最后,他能只记得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以及自己为对方学会了什么,除此之外,一切皆忘。

再后来,他大概是对谁重复地诉说过什么,才没有忘记那些事件。可那个他诉说过的对象,却早已湮灭于时间与记忆的长河,甚至于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再无踪迹。

而就在他临死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一切。有那么一秒,他甚至荒唐地想,要是他能与这位他眷念了半生的神合葬,该有多好啊?

可就这么一个念头,这么一个不通达的念头——乔楷阳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却害得辰戌真日夜不宁,时时刻刻牵挂着过去的一切,耽误了前进的步伐,这便是他的罪过了。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辰戌真说:“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责怪你?”

“什么?”乔楷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等你走到这一程的尽头,你就会知晓……”辰戌真转过身,撑着桌子站起来,直视着乔楷阳金红双色的眼睛,慢慢说道。“这世上的人也好,神也罢,多半都欠着你的恩情,而我尤甚。”

“你曾经救过我四次。”

“第一次,是你听了辰氏的传言上山见我时,在我们完全不熟,甚至可以再无交集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焚尽我身上的厄运,让我能重归生活,不必再避世不出。”

“第二次,是你以百宝万珍为聘,请我出山,封我为王。在那之后,我广修福运,最终受云英一切众生供奉,得以享受繁盛香火达十万年余,其尊其贵,恰如正神。”

“第三次,是你的剑灵,留住了我的神魂。”辰戌真抬手抚着心口,平静地笑道。“第四次你我皆知,是你这颗心,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你很清楚,你给过我的这一切,我赔上性命也还不起,却始终不求回报,只求个念头通达。这样的你,要我如何能怨,如何能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