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在送走了白燕升和日本考察团后，陈闵明心中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陈闵明的确最终按照自己的心意，并没有将自己和北桥钢铁集团正在紧锣密鼓研制的新产品透露分毫。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在现场参观考察的时候，白燕升至少表面上并没有面露不悦；相反，他似乎将全部精力都用于讨好这些日本友人上。

在当时的现场，陈闵明只以为这是白燕升太需要有些招商引资的好成绩了。可当时候回味这件事情，陈闵明却觉得不合常理，为此，此刻正身在北桥钢铁集团的陈闵明，心烦意乱地敲响了隔壁办公室的房门。那个房间，是赵文杰现在在北桥钢铁集团临时的办公地点。

来到赵文杰的临时办公室后，陈闵明自己将办公室的房门关紧，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赵文杰办公桌的对面。他皱着眉头对刚刚暂停敲着自己586电脑键盘的赵文杰说道：“文杰哥，我觉得不对劲！”

赵文杰神情严肃地注视着陈闵明：“陈总，你是说前两天白副市长带着日本国际友人们过来考察的事情？！”

陈闵明点了点头。

赵文杰继续说道：“你是觉得，既然北桥钢铁集团已经处于正在筹备上市的关头，其实没必要单独招商引资吸引外商？”

陈闵明再次点了点头，他紧缩着双眉，终于开口了：“除非，除非白大哥一开始就不想让我们上市！”

赵文杰将头歪向一侧，露出疑惑的表情：“可北桥钢铁集团独立上市，对他来说原本该算是一件好事啊！我们正在推进的每一个上市的准备步骤，看起来市里面包括他那边也都是支持的......”

多年的摸爬滚打让陈闵明对任何人都有着超乎寻常的防备心理，他对赵文杰反问道：“可是，如果按照这么说，那么当时崔大有掌权北桥钢铁集团的时候，白大哥就理应该去支持他不是么？毕竟无论谁占北桥钢铁集团最大股份，让它独立上市对白大哥来说都应该是件好事，没道理他不支持崔大有这么做，却独独支持我这么做！”

对于陈闵明的这个推论，赵文杰心中是表示认同的，但他还是安慰道：“或者是因为真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当市北桥钢铁集团的产能和各项指标还达不到标准，时机还不够成熟......”说着说着，赵文杰不觉也同样疑惑起来，“可是这个时候邀请外商来参观，也对推进上市进程起不到任何帮助啊......”

陈闵明于是说道：“所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们可以确定，这不是为了上市。”

赵文杰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他只能安慰道：“陈总，我记得那天白副市长也同样带着日本外宾考察团参观考察了破产的制药厂，我想，北桥钢铁集团也许只是他安排考察的其中一站而已，咱们先不要想太多了。”

陈闵明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赵文杰临时办公室的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着赵文杰的一声“请进”，走进办公室的却是陈闵明的另一个左右手，财务总监李鸿鸣。

李鸿鸣进到赵文杰的临时办公室，看到陈闵明也在这，他先是一惊，随后露出有点失落的表情，旋即又克制地尽力维持脸上的波澜不惊。李鸿鸣说道：“陈总您也在这啊，我找赵总，是跟他核对上个月上海码头的一些往来账目。”

陈闵明赶紧做贼心虚般地说道：“哦，我来这也是跟赵总闲聊几句，你们忙吧，我先回我办公室了。”

赵文杰当然明白陈闵明在李鸿鸣面前掩饰的原因。

白燕升本来就是李鸿鸣的堂大舅哥，这次白燕升要张罗日宾参观访问，陈闵明他们几个本来求李鸿鸣想办法劝住大舅哥的，结果白燕升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了，这也难怪陈闵明再聊白燕升的事情是，要背着李鸿鸣一点。

可此刻，赵文杰也分明在李鸿鸣的脸上，读出了他的尴尬和难过。赵文杰心想，完了，李鸿鸣一定因为陈闵明跟自己私下聊事情而感到自己被孤立了，陈闵明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辩白则更加让李鸿鸣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但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也没法解释更多，他只能恢复自己平常的神色，恭敬地说道：“那陈总，不好意思了，我先跟李总对账。”

陈闵明赶紧说道：“嗯，你们对账，你们对账......”说着，就带上门离开了赵文杰的办公室。

***

晚上下班前，赵文杰敲响了陈闵明办公室的门：“陈总，您还没下班？”

正在伏案的陈闵明看到是赵文杰，随口说了一句“文杰哥，你进来吧......”就继续低头忙着把手头的一份文件处理完毕。等到几分钟后他忙完了，发现赵文杰坐在那里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才不免问道，“文杰哥，怎么了？”

赵文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下午，我看李总进我办公室后看到咱们的眼神，他似乎是误会了。“

陈闵明说道：“文杰哥，你是怕小李觉得我只倚重你？！不能啊，你不了解小李，他不是那种小心眼钻牛角尖的人。”

赵文杰说道：“不是的，陈总。今天下午你后来离开以后，我总觉得李总跟我对账时似乎是有心事，我担心，他觉得我们背着他商量什么，有点误会了。”

陈闵明皱眉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啊，白燕升是他的堂大舅哥，我总不能找他一起聊白燕升吧？！”

赵文杰点了点头：“陈总，我明白你的为难......唉，可是，我感觉我在这个节骨眼回来，本来就让他有点紧张了；再加上今天这一出......要不，过完年后我还是早点回到上海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