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5

在俄罗斯南部一座小镇狂风肆虐的郊外,三个小男孩悄悄潜入了一座废弃冶金厂破败不堪的仓库。头顶上方,松动的大梁嘎吱作响,摇摇晃晃。一个男孩踩过一块地板时,那板子嘎吱嘎吱响了起来,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有什么东西在黑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窜动。

“那是风声吗?是风声,对吧?”

“我跟你们说,这地方闹鬼!我们来这儿到底是为啥呀?”

“别犯傻了,安德烈。根本就没有什么——那是什么声音?”

从相邻的线材厂那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呼呼声和砰然巨响,仿佛某台长久闲置的机器突然重新启动了。

“那可不是风声。”

他们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盼,一边朝门口走去。那个叫安德烈的男孩举起了一根曲棍球棒,看样子准备随时挥舞起来。他们探头朝拐角处张望,然后……

有个东西在他们身后的墙上发出很响的窜动声。三个男孩猛地转过身来。安德烈疯狂地挥舞起他那临时凑合的武器。球棒哐当一声撞在一个钢制架子上,脱手飞了出去,哐啷哐啷地掉落在地上。

“笨手笨脚的。”他的朋友嘟囔道。

第三个男孩踉跄着往后退,跌进了线材厂——差点绊倒。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可当他低头看时,本该有东西的地方只有空气中微微的一阵波动。他伸手下去——却又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还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目光顺着那摇晃着的、几乎伸到高高的天花板的东西往上移。

“那是什么?”

“奇基莫拉?”安德烈说道,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别犯傻了。那东西可一点都不像——啊!”

一张金属面孔从一个生锈的水箱侧面冒了出来,张大嘴巴无声地尖叫着。

男孩们的尖叫声可一点都不安静。他们跌跌撞撞、连滑带跑地逃出了线材厂,回到了仓库里。

白色的蜘蛛从他们身后的墙上蜂拥而下。

直到他们跑到外面,尖叫声才停下来。他们跳上自行车,拼命蹬着车轮,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你这样太过分了,鲁希尔德,”萨斯基娅透过一扇破窗户看着离去的男孩们说道,“那些可怜的孩子一个月都不敢睡觉了。”

鲁希尔德坐在一根高高的大梁上,朝下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没见你急着来阻止我呀。”

萨斯基娅皱起了眉头,“那就像看一场火车事故一样,根本没法把目光移开。”

“小伙子们时不时就得被好好吓一吓,”鲁希尔德说,“说不定他们下次再来之前就会好好考虑考虑了。”

“是啊,可他们的父母呢?或者他们跟别人说了这事怎么办?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儿。”

“我还没拿到我们来这儿要找的东西呢。”鲁希尔德说。

“那你快点啊,”萨斯基娅说,“我们半小时后就走。”

他们来这座废弃工厂是为了收集金属和其他材料,拿来使用或者在黑市上卖掉。大多数容易获取的废金属早就被人搜刮一空了,但鲁希尔德的石匠魔法能让她辨认并提取出那些普通拾荒者觉得不值得花时间去弄的材料。

他们把金属堆放到六足机甲的储物舱里,然后操纵着它从宽大的车库门开了出去。这台巨大的机器要是把身子压低,把腿扭曲到合适的角度,就能出人意料地穿过很狭小的空间。

从那儿出发,他们返回了诺沃列茨克镇另一边的奥拉夫的家。过去几周,他们一直把这个小镇当作自己的家。尽管这台巨型机器人很重,但它在泥土上没留下任何脚印。这同样要归功于鲁希尔德的魔法。要是没有她来消除痕迹,仅凭六足机甲的隐形场,可没法长时间把他们隐藏起来。

他们进门的时候,萨斯基娅的妈妈跟他们打了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嗯……收获挺不错的,但我们可能遇到了点麻烦。”萨斯基娅把和那些男孩相遇的事告诉了她。

爱丽丝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不会跟父母说这事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

“正常的父母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那种地方的。想想看,你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要是去了废弃工厂闲逛,会跟我说吗?”

萨斯基娅咳嗽了一声,“无可奉告。”

“就是这个道理。不过这也不是说他们的父母就一定不会发现。我们知道的比你们以为的要多得多。”

“哦,我知道。”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妈妈就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证明了这一点。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聪明,结果却发现妈妈总是比她棋高一着。而她的朋友们好像总能干些蠢事还不被发现。当时她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儿情况有变,我们得随时准备马上离开。”萨斯基娅抽了抽鼻子,“说到变化,你们闻到烧焦的味道了吗?”

“奥拉夫正在棚子里捣鼓那个小玩意儿呢。”她妈妈说。

“啊,对,那个无比重要的小玩意儿,”萨斯基娅说,“没它的话,我们就没法把那个小零件和那个叫啥来着的东西连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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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响亮的俄语脏话从房子后面的棚子里传了出来。

“过流保护已经足够好了呀,”萨斯基娅走进棚子时,奥拉夫正在嘟囔着,“该死的!它怎么就炸了呢?”看到萨斯基娅,他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神色,“哦,抱歉,女士。没看到你在这儿。”

奥拉夫·格兰金是谢尔盖·克拉斯诺夫的亲信,谢尔盖是“无线工作室”的资助人。他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就是奥拉夫的。奥拉夫本职是一名电子工程师,一直在帮大家搭建笔记本电脑和六足机甲系统之间的接口。这可比那些蹩脚的90年代科幻电影里演的要难得多了。就他们目前所能判断的情况来看,六足机甲的机器大脑是模拟的,不是数字的。尽管困难重重,但奥拉夫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小玩意儿的原型,而拉吉和戴夫正在编写一个叫啥来着的软件。她不太确定朋友们一旦能不受限制地访问六足机甲的大脑后打算做什么,不过他们很可能会想办法在上面运行《毁灭战士》游戏。

“又一个电容器报废了。”弗格斯说道,他正和拉吉、戴夫围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旁。他朝萨斯基娅挑了挑眉毛,“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萨斯基娅不想第三次解释情况了,“我发现这儿没看到伊万,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弗格斯咧嘴一笑,摇了摇头,“他午饭吃了太多的俄式牛肉烩饭。这会儿最好别用你的神谕能力去窥探他……”

“他拉肚子了。”拉吉热心地补充道。

“嗯,我自己已经猜到了,谢谢啊,”萨斯基娅说,“但浴室里没人啊。你自己看看地图就知道了。没看到蓝色的点,对吧?”

弗格斯脸上露出那种他查看共享神谕界面时会有的微微茫然的神情,“这挺奇怪的。看起来他不在房子附近的任何地方。他难道……”他坏笑着说,“……跑了?”

戴夫哼了一声。萨斯基娅强忍住没笑出声来。

浴室的门还从里面锁着呢。他们用力把门推开时,一阵恐惧的寒意顺着萨斯基娅的脊背蹿了上来。

马桶前的地上有一堆破衣服。萨斯基娅认出那是伊万的衣服,但伊万本人却不见踪影。

“天哪,”戴夫拿起一件破衬衫说道,“是什么东西能把衣服弄成这样啊?”

“没有血迹……”弗格斯说。

“我有一次发现一个被熊吃掉的人的残骸,到处都是血。”奥拉夫边说边张开双臂比划着。

萨斯基娅打了个哆嗦,“谢谢你分享这么恐怖的信息,奥拉夫。很明显他没被熊吃掉啊。熊怎么可能从关着的窗户和门进来呢?而且它出去的时候显然也不会费心去把门窗关上。但问题还是在于——”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奥拉夫透过钥匙孔看了看,然后把门打开——又赶忙闪到一边,只见伊万·斯托罗任科赤身裸体、满身泥土地冲了进来。至少,她希望那是泥土。天气挺冷的,可他却满头大汗。

“哥们儿,搞什么鬼呢?”戴夫还拿着伊万的破衣服说道。

爱丽丝·温德尔板着脸走进了房间,“不许说那种脏话,年轻人——”她看向伊万,“哦,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