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节 想一出是一出

仙都 陈猿 1065 字 2个月前

小师弟沙一葫天赋异禀,被誉为千年难得的璞玉,得宗门上下鼎力栽培,授以“沙陀剑”,修炼“十断剑诀”,后来居上,一飞冲天。然而这位“天赋异禀”的绝佳弟子,长久以来走不出沙孟春的阴影,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大师兄始终是大师兄,沙孟春才是沙陀宗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沙孟春师从掌门沙演法,入门虽早,却并不受乃师待见,究其根本,沙孟春懒散粗疏,言谈举止随心所欲,毫无掌门大弟子的规矩,故此沙演法赐下“裂冰剑”,传了他一门“斩玄诀”,指点一过,便任其自行修炼。身为掌门大弟子,法财侣地自然诸般不缺,沙孟春也不在意师尊的态度,兜兜转转来到清涧崖下,见一道瀑布飞流直下,轰然撞入洗灵潭,激起茫茫水雾,一时心喜,就此安顿下来,日夜修持剑诀。

沙孟春并非惊采绝艳之人,“裂冰剑”在沙陀宗要排到三十名开外,“斩玄诀”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然而就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柄剑,这么一门剑诀,清涧崖下修炼二十载,剑法如神,同辈无人可敌,令沙演法看走了眼,沦为上层的笑谈。

旁人不明就里,沙孟春却心如明镜,他修炼“斩玄诀”一日千里,得力于洗灵潭下一道清气,藉此气打通周身窍穴,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效,然而当其剑法大成之时,清气恰好消耗殆尽,“斩玄诀”也止步于此,难有长进。

沙孟春存了心思,翻遍宗门所藏典籍,偶然看到一条先人的记述,语焉不详,说什么“上古之时,天地重关洞开,清灵之气倒灌山海,滋生万物,大道由此萌发……”沙孟春心中豁然开朗,洗灵潭下所藏的清气,正是上界灌注的“清灵之气”,宗门内仅此一道,机缘己尽。

二十载光阴悠悠,看厌了山,听厌了水,他静极思动,禀明师尊下山历炼,从此踏遍山与海,终于在南海荒岛上找到了第二道“清灵之气”,

花费十载光景,将其彻底炼化,丹田之中多出一滴“清灵之水”,圆滚滚,颤巍巍,将“斩玄诀”推向前所未闻的境地。

待到百年之前,下族鬼灵大举进犯,沙孟春身为沙陀宗掌门大弟子,无可推诿,他挺身而出,率同门迎战大敌,没有辜负同门的期盼。上三宗原本约定兵分三路,遥相呼应,不想须铁手亲率一支偏师,出其不意,千里奔袭沙陀宗,沙孟春身陷重围,毫无惧色,一剑纵横决荡,救出一干同门,孤身断后,连斩三头鬼灵,逼得须铁手知难而退。

沙孟春一战成名,名动天下。

从那以后,沙孟春走出沙陀宗,成为十大剑宗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但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就像不在意沙陀宗掌门大弟子的名分一样,依旧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令沙演法无可奈何,恨铁不成钢。不过他这个当师尊的当年没有好生管束徒弟,如今更没有管束的底气,为此沙演法将宗门希望寄托在关门弟子沙一葫身上,谁想天意弄人,沙一葫偏生跟定了大师兄,言听计从,像条没主见的小尾巴。

所以当沙孟春一时意动,提议去追妖皇罗霰一行,沙一葫欢呼雀跃,迫不及待附和,偷偷丢下同门,跟着大师兄御剑遁飞,沿着珞珈湖兜了小半圈,没找到天外鬼物,反倒撞上了魏十七三人,饮酒赏月,恍若遗世独立。

这百年战乱绵延,沙孟春四方奔走救火,又找到三道“清灵之气”,丹田中水滴聚成一团,如一个浅浅水坑,随着道行愈发深厚,他隐隐察觉此界“清灵之气”为天地夺取,所剩已无多,然而丁宁的出现令他大吃一惊,此女体内竟蕴藏“清灵之气”,如云雾翻滚,千变万化!

说见猎心喜也好,一见钟情也好,沙孟春下定决心,不能错失眼前的女子。

沙一葫攻势如大江大潮,节节不断,体内真气渐次枯竭,肚子里暗暗叫苦,沙孟春伸手按在他肩头

,“十断剑诀”戛然而止,沙一葫长舒一口气,扭头赧颜道:“大师兄……”话音未落,轩辕青已弹响“幽冥钟”,“吞天鬼”从第二层飘然而下,舒展筋骨扑上前来。

沙孟春从后背拔出“裂冰剑”,剑刃映照月光,无数细纹蔓延如冰裂,顺势一剑斩下。剑势才起,一阵轻风已拂过“吞天鬼”,那鬼物微微一怔,似乎意识到什么,如雪狮子向火,身躯化作飞灰,浓烟随之滚滚溃散。轩辕青低头看去,只见“幽冥钟”上残缺了一块,“吞天鬼”再不能复生,对方这一剑,业已将其生机彻底斩灭。

魏十七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向丁宁道:“此等手段,可是圣灵一族遗留此界?”

丁宁扫了沙孟春一眼,摇首道:“‘清灵之气’灌注下界,历千万载,残留于天地罅隙,剑修侥幸炼化一二,斩破邪灵,克制鬼物,与圣灵无关。”

轩辕青收起“幽冥钟”,微有些踌躇,对方这一剑引动“清灵之气”,鬼物烟消云散,无从抵挡,他在“大裂谷”中孜孜不倦修持“幽冥之力”,恰为其所克制,只怕也讨不得好。魏十七搁下酒杯,拂袖祭出“子午炼妖壶”,小人儿陶贴跳将出来,摩拳擦掌,笑嘻嘻拜见主人,眼珠朝四下里一转,顿时放下心来,捋起袖子拍着胸脯主动请战。

魏十七指了指沙孟春,陶贴扭过头去,哈哈一笑,嘴角裂开到鬓角,露出尖利的牙齿,双足一蹬埋头冲上前。沙孟春脸色微变,提起小师弟向后甩去,急命他先行退避,提起“裂冰剑”正待斩去,头顶“喀喇”一声巨响,九霄神雷蓦地劈落,晴天霹雳,毫无征兆。

沙一葫从未见他如此慎重,头也不回御剑远遁,他自知剑术远不及大师兄,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拖他的后腿。剑遁之快,疾如流光,沙一葫全力施为,倏忽掠过百里,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道:“葫芦儿,怎地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