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恩怨两消

仙都 陈猿 1059 字 2个月前

瑶池宫主西华元君,乃“至妙之气化生,先天阴气凝聚”,为三界十方女仙之首,天后姜夜出身虽不及,幸得重元君宠爱,神通道行水涨船高,比诸西华元君亦不遑多让。她爱惜自己存世之身,自得道以来,极尽洗炼养护之能事,不知耗费多少灵药,花费多少功夫,将这一具躯壳,转为传说中的万妙之体。

万妙之体为三界灵机所钟,与涅槃金身、天魔之躯等量齐观。金身不坏,魔躯不灭,种种神通自足,斗战无往不利,万妙之体相形见绌,却有一般好处,无论受伤多重,得灵机一转,即回复如初。魏十七原本打算将姜夜钉死在正阳门上,永不解脱,直到时间尽头,然而深渊即将来袭,为抵御血气法则的侵蚀,他改变了主意,将这世所罕见的万妙之体,炼成一具通灵仙傀儡。

雷四灵追随魏十七闯荡深渊,奉其为主,沾沾自喜,以为是主人的左臂右膀,不可或缺。不想回归三界之地,魏十七登上天帝之位,眼看主人座下人才济济,轮斗战,他不及樊鸱、藏兵、汉钟离,论亲厚,又不及流苏、屠真、梅真人,雷四灵深感威胁,担心被排挤在外,失了核心地位。正有些没着落,魏十七将他召入五明仙界,开炉炼天后,他心中的喜悦与激动,难以用言语形容,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有心在主人跟前挣足脸面。

火候已足,魏十七祭起弥罗镇神玺,动念间接引三界灵机,掀起无尽狂潮,激荡回旋,灌注于阳钧炉内。灵机潮汐撼动天庭,虽有镇道之宝护佑,兀自动荡不息,与之相比,李老君偷偷摸摸暗中作法,直如挠痒痒,诸宫诸殿俱被惊动,无数目光投向五明宫,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机潮汐愈演愈烈,阳钧炉嗡嗡作响,在灵机洗刷下脱胎换骨,雷四灵又惊又喜,昼夜不息喷吐雷火,祭炼一日一夜可抵百载之功。雷火映红了柳如眉的俏脸,气机交融,她木讷的脸上掠过一丝神采,双眸璀璨如星,将无数宝材投入阳钧炉中,融入那一具万妙之体,天后姜夜胴/体如玉,灵机勃发。

九九八十一日后,虎啸龙吟,火眼齐开,灵机化作大蛇蜂拥而出,通灵仙傀儡浑身一轻,如同去了万钧枷锁,乘势飞出阳钧炉,夺路便逃。但她身处五明仙宫之中,咫尺犹如天涯远,左冲右突,只在方寸之地打转,一时间惶恐不安,如受惊的小兽。

这八十一日祭炼昼夜不息,熬得雷四灵灯枯油尽,他双手合掌,勉强朝魏十七拜了拜,喉咙口咯咯一响,身形溃散,化作无数雷火钻入阳钧炉内,再无声息。魏十七拂袖一挥,将阳钧炉送回兜率仙界,着李老君以灵机温养,静待雷四灵醒来。

广恒殿主温玉卿凝神看了许久,不觉皱起眉头,猜测道:“灵智自开?”傀儡甫一成形,便自开灵智,灵体合一,是天生的修道种子,绝佳的真仙璞玉,柳如眉沈幡子远远不及,假以时日,成就当在天后姜夜之上。

魏十七淡淡道:“灵智自开,心性不稳,若慢慢打磨,成就不可限量,只是时机不当,非吾所愿!”他毫不犹豫起食指一点,法则之线编织雷纹,动荡变幻,电光凭空而作,分开八片顶阳骨,一发入魂,将灵智磨灭。

柳如眉呆呆望着那傀儡,莫名的伤心充斥胸臆,一时间泫然欲泣。温玉卿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脸面埋在自己肩头,灵智难成,物伤其类,不令她细看。

魏十七操纵法则之线,十指挑动,再度编织雷纹,耗费足足百余息,凝成一颗耀眼的雷珠,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滴入雷珠,屈指轻弹,在傀儡体内种下一点无比纯粹的雷电本源。通灵仙傀儡痴痴呆呆,刹那间大放光明,由内到外,通体铭刻雷纹,瞬息数变,渐次隐没。

魏十七道:“一入天庭成走卒,真仙之上更无境,若要摆脱天地桎梏,得大神通,大自在,须得执拿法则之力,这具通灵仙傀儡虽无灵智,却可操纵雷电法则,神通之大,非寻常真仙可及。温殿主,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天庭上下,唯有你精研傀儡术,若求更进一步,不妨从此入手,吾当出手助你一回。”

温玉卿心下了然,天帝不吝指点,是酬答她此番出力炼成通灵仙傀儡,凭她的道行神通,终其一生,不过止步于殿主之位,若有意执掌一处仙界,跻身天庭三十六位宫主之一,须得找来元胎宝材,炼成通灵仙傀儡。

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惆怅,即便天帝愿意出手相助,元胎宝材又岂是那么好找的,不过只要魏天帝执掌天庭一日,这一条向上之途就永远通畅,一念及此,她安心了很多。执掌一殿,得天地灵机滋养,寿元近乎无尽,只要不在征伐中陨落,她便有机会更进一步。天帝的许诺弥足珍贵,她不想白白错失。

祭炼通灵仙傀儡耗日持久,如臂使指,非一时之功,魏十七操纵法则之力铭刻雷纹,每一道雷纹都渗透本命精血,省去了无数水磨工夫,心念动处,傀儡周身亮起无数细小的电光,化作一袭长袍,紧紧裹住曼妙胴/体。

他微一沉吟,出言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千载煎熬,恩怨两消,汝仍名姜夜,从此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言出法随,冥冥之中天意不可违,那通灵仙傀儡眸中神光一闪,灵智失而复得,怔了片刻,忽然心有所悟,盈盈下拜,低声应了个“是”。

温玉卿半张着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绰约女子,究竟是一具通灵仙傀儡,还是天后姜夜转世,她一时竟分不清真伪,天帝的身影变得缥缈高远,仿佛隔了万水千山,只能远望,永远无法触及。

她心中充满了敬畏,无可言喻,如傀儡一般盈盈下拜。这一刻,她心神为之所夺,哪怕天帝命她即刻去死,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