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待遇多少?”
“一千二。”
“不好意思,不合适,再见。”
走出奥田不过几分钟就接到这样的电话,虽然颜明月隐约奇怪怎么这么巧,但没有再往深处想,她也没时间顾得上想。
因为此刻,天空开始滴答滴答落下雨,一小会的功夫,地面上已由无数雨点变成了倾盆大雨。
颜明月赶紧从挎包里拿出伞打开,但那把平时用来遮阳的小伞,被大雨击打得不堪重负,歪歪斜斜地支撑着。距家不过两三个站点的路程,此时又不靠近站点,她别无选择,只能朝前走。
时不时的一阵大风混着雨水,扑打到脸上身上,她感觉这一天真是倒霉透顶了。她略抬起伞,仰头张嘴,一句粗口还没骂出,又是一阵狂风夹着暴雨袭来,小伞被刮歪,嘴里立马灌了一口天上来水。她一憋劲,想把满口的晦气水吐出,哪知竟然被呛得直接咽下去,还连咳了几声。
被暴雨淋得狼狈不堪,远处不知哪家店铺播放着歌曲“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一瞬间,颜明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自带背景音乐的悲惨剧女主角,狼狈应景着,泪水迅速随着雨水从脸上流下。
那寒到刺骨的风吹与雨打,淋透了心,她委屈极了,却又无可奈何。就算老天爷现在给她下冰刀子,她也得挨着。
冬天竟然还有这样的雨,快走到家时,这场过路雨仅是零星落些小雨点了。回到家里,看着自己湿淋淋的一身,颜明月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连老天爷都要欺负我。”然后鼻子瞬间发酸,眼里又有热泪在眶中将溢未溢。
颜明月洗完澡换了身干衣服,拿起手机看了看,柯扁台已经把她踢出工作群。李依依给她发来信息,“你一走,柯总就在群里骂你心态变了,不懂感恩,不留。”
“一点都不奇怪他会这么做,以前还怼过我,说少了谁地球都照转,说我高估自己。我才看到他把我踢出群了,本来想到家后再删掉群的,结果人家更迫不及待。”
“公司里私下对你走的事都有情绪,不少人早就对柯总不满了,小林还说你是被委屈走的。”
小林是进公司才两个月的司机,今年刚毕业。颜明月跟他仅是因工作外出过一次。她被柯扁台频频欺压只有愤怒没有泪水,可听到一个跟自己没啥交情的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带着如此善意,鼻子瞬间发酸。
同样性别为男,有的是男人,有的顶多算男渣。受害的一方啥话都还没说,施害的一方反倒露出獠牙,倒打一耙地“恶人先告状”起来。
颜明月想起从影视公司离职时,那个在工作上曾对她破口大骂过的老板,在她离开当天还说,“以后公司发展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再请你回来。”
虽然有过不愉快,但至少在走时老板还算有气度。反观柯扁台,不仅格局没有,道德还极其败坏。
那些说你变了的人,不过是因为你没按他的意思去做,比如想让你给他做牛、当马。
颜明月愈发觉得离开奥田无比正确,也恼极恨透了柯扁台。
柯扁台想要她专业一流、巧言善辩、喝酒交际、能跪会舔、风情万种……一句话总结,就是集万般优点于一身,且全服务于他。
正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成年人,只筛选,不改变。在颜明月的世界里,没有谁值得她改变,倘若谁想改变她,一律视作神经病。这种认知或许略有偏颇,但很管用。
改变不了环境又不愿适应环境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漫长岁月的起伏变化里,自己开心胜过一切。
颜明月本以为一段恶缘工作的结束,至此老死不相往来倒也不算坏事。可之后的事情证明,她终究是太单纯了。
她的离开,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灾难的开始、结束,再开始,再结束的恶性循环,这一切源于柯扁台那龌龊不堪的欲望。
那场急雨让六点多钟的天色比平时更黑,颜明月住处紧邻喧嚣马路。她站在窗前,看着街道华灯初上,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下班车流与人群随着红绿灯变化而移动、暂停,在这座城市以生生不息的姿态,构筑起奋斗的生活底色。
然而这一切都与颜明月无关了,一扇窗户仿佛将外面的精彩世界彻底隔离。未来在哪里,她不知道,但她觉得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几天前总部在深圳的博田广告公司找颜明月去面试,创作总监也像当初深圳大道广告的总经理一样,说她水平在云州算好的,但面试过后就没有下文了,也不知是没看上她,还是别的原因。
她入职奥田不久就开始找工作,大半年时间仅有两家公司找她去面试。当然,刚才在路上接到电话的那家不算。
肚子有点饿了,准备做晚饭时才发现家里没啥菜。回家路上只顾着想离职前的事,以及以后找工作的事,加之狂风暴雨,忘了去菜市场买菜,颜明月准备出门买菜。
刚起身电话铃响起,一个陌生号码,她接了电话。
“喂,您好。”
“你好,是颜明月吗?”
“对。”
“我是大河马广告的熊忠,做地产的,在网上看到你在找工作,现在找到了吗?”
“还没找到合适的。”
“那你明天过来面试吧。”熊忠将地址发给颜明月,约定第二天十一点钟去面试。
颜明月坐公交车到熊忠所说地址附近下车,一栋栋因年月久远而略显破败的别墅区,建在一条排水河沟旁边。
她仔细看着门牌号往前走,在最后一幢三层别墅前停下来。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粗糙水泥地的院子里,有两棵已枯死的树,在寒冷的冬天里愈显萧瑟。别墅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墙体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招牌,上面印着“大河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颜明月打电话给熊忠,“您好熊总,我到了,但门关着。”
“稍等,我下去开门。”
很快一个三十来岁较胖的男子笑眯眯地开了门,将颜明月带进屋。一楼没有人办公,屋子看起来有十多年房龄,墙体明显泛黄,有些地方的墙皮已脱落。
进门是客厅,靠墙摆着一套陈旧大沙发,右转往里走,迎面就看到一个卫生间大门敞开。颜明月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户型风水不行呀。
到了二楼,两间屋子的大门又都朝着楼梯口,其中一间是熊忠的办公室。颜明月依稀记得网上说这种格局风水也不好。
熊忠三七分的发型显然是抹过发胶的,刚才跟在他身后上楼时,颜明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熏得她有点头晕。
他将颜明月带进他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后开始面试。
熊忠问,“你是云州人吗?”
“是的。”
“我来滇市这段时间,去吃饭感觉这边的服务员挺懒,都不喜欢加班。”
熊忠仰靠在他的大班椅上,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一桌之隔的颜明月,见她面无表情地直视自己,再继续说,“我这个人是最不喜欢别人一开口就跟我谈要多少多少钱的。”
颜明月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还没开口谈,就被狠狠攻击一番,她感觉这种人以后多半不好相处,于是低下头看向地板,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直接起身走人吧。
“给你倒杯水吧?”熊忠说着,并没有起身。
“不用。”颜明月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只是目光开始锐利。
“你现在有工作吗?”
“刚离职。”
“以前做过什么项目?”
“在简历上有写,其实公司所有项目我几乎都参与过,大概八、九个吧。”
自颜明月进奥田开始,从最初的三个项目到大半年后的九个项目,公司业绩增幅很大,对于柯扁台和张铙而言,这是一个大肥年。
熊忠听到八、九个项目时突然两眼放光,嘴角上扬,抑制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但又迅速恢复原来一本正经的神态。
他用一副官腔式的语调闷哼一声,接着说道,“那还是有些经验的了,我们要求很高,就是需要做过的,不想招人进来还要慢慢教。”
“您这边做几个项目呢?”
“现在四个,我们的项目很高端,你来的话这些项目都由你负责。”
“这边加班的频率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