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看向队长,她也许认识萨科菲斯先生的长子,即那个被称为“戈夫”的年轻人。
布兰吉没有让大伙失望,可从她口中说出的却并非令人安心的话语,而是足以掀起更多疑虑、警惕及其他复杂情感的冰冷之言:
“刚才那个人,不是我认识的‘戈夫’。”
可随即她又瞄了一眼被自己按于怀中的终端:“但他的确是‘戈夫’。”
他被某个生命体“夺舍”了?曾经在梦中与奎德交换了身体、并用那具身体在外面跑了半天导致其伤口裂开的林律瞬间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队长,你认识的‘戈夫’是易命者吗?”想起刚刚林律说的话,托尔加皱眉问道。
“不。”布兰吉小幅度摇摇头,“萨科菲斯先生全家人都不是易命者,在他的女儿去世后,他们家倒是有人想通过觉醒异能的方式寻找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但即便是在伯尔克担任主管的交易市场内,这样的异能也极其罕见,纵使有,肯定也是作为非卖品或收藏品,被封存在白塔内部,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他的女儿是怎么……离开人世的?”林律说完前半句话,感觉自己的提问不太礼貌,但还是硬撑着表述完了自己的疑惑。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与近期发生的事情应该不存在关联。”布兰吉单手托腮,手肘撑在她的另一条手臂上,五指不住地敲打着她的脸颊,“那是在我和他认识以前……”
“据说是疾病。”布兰吉语气不怎么肯定地说,“绝症,又有一说,是易命师施展的‘诅咒’,作用于小女孩身上,就成了难愈且足以致命的重病。”
“那属于‘改变命运’类的异能。”似乎是怕林律听不懂,她补充了一句,“萨科菲斯先生也是在女儿逝世之后,转而资助起收容易命师的ROSA集团,戈夫则选择站边PESO,两人为此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相关事况还上过那一阵的岛内新闻。”
“罗沙也许听说过。”托尔加替她做了个总结。
“那看来真的是发生在许多年前的事。”林律将目光投向女管家和戈夫离开的方向,那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新的声音传出来了。
……
灰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领口处的拉链仿佛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领导,自动从顶端滑落下来。
在原先被衣领遮挡住的地方,清晰可见三道如鱼鳃一般的裂痕自下颌的边缘延伸至脸颊,从中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辉,而这些光芒一投射进空气中,就仿佛具现出了细丝状的实体,宛如水母的触须一般在空中收缩、舞动。
“我……”他照着镜子,咧开嘴巴,最大限度地露出其中的牙齿,“是……”
“的……名字……是……”他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对镜中的自己说着,“戈、夫。”
“戈夫。”他的话语渐渐流畅,“戈夫!戈夫!戈夫!”
“我的名字是‘戈夫’。”他学会了说自己的“名字”,随后,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用额头抵住镜子,与里面的自己四目相对道,“你的名字是‘戈夫’。”
“要、记好了。”他叮嘱自己说,随后,又念出了一长串晦涩难懂的字音,全都是说给镜子里的他听的。
“也别忘了你原来的身份,戈夫。”年轻人重新讲述起能被旁人理解的语言时,他的语气变得十分落寞,好比是在向一位重要的朋友作永久的道别。
“这里的语言,很难学。”他挺起身体,不再接触镜面,“生命体多,要避开他们。”
“怎么做?”他从口袋里抽出先前从未暴露在人前的手,倘若盥洗室里现在来了人,来者一定会受到惊吓——因为他举起的手完全不似人类应有之物——手臂的前端本应连接手掌的地方,分化成无数根包裹着金光的、如同植物根系般的触须,它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好似相互纠缠,实则能轻松呈现出根根分明的状态。
而每一根细长的、独立的触须靠前的部分,又都有一个先天自成的分叉,分叉出去的较短触须上还有分叉……他因此可以只用一根触须来触摸和稳当地抬起身边的事物,尽管手臂限制于这具躯体只有两条,他的“手”却堪称有无数只。
“就这样,伪装起来。”他将“手”重新插回口袋,衣服的拉链也自行恢复原状,遮住了他有明显非人特征的下半张脸,“不要和任何生命体说话,不要被任何生命体识破你的真身。”
“你/我的力量还未完全抵达这处‘彼岸’。”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们会再次启动那条通道吗?”
“但是,到那个时候……”他看向镜中人影,凝望着其暗金色的、眼球上有一圈又一圈纹路的双眸,“谁又能确定,来的究竟是什么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