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便见黛玉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月白色缎子袄映着烛光,衬得眉间那点愁绪都化成了春水。

"多大的人了,倒和襁褓里的娃娃争风吃醋。"

黛玉说着,指尖却轻轻揉着他发红的耳垂。

黛玉指尖的玉戒子碰在贾环下颌,发出清脆声响。

她望着怀里这个比柳棣还会撒娇的人,忽而想起前日雪雁说御花园的芍药开了,层层叠叠的胭脂色映着宫墙,倒比往年更艳几分。

"紫鹃,取我前日收在螺钿匣子里的帕子来。"

黛玉忽然扬声,见贾环茫然抬头,故意偏过脸去不看他。

"就是绣着并蒂莲的那方,正配得上咱们环三爷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娇气。"

雪雁早憋不住笑,扶着多宝槅直揉肚子。

紫鹃抱着柳棣往内室去,经过贾环身边时,襁褓里的小手忽然抓住他腰间玉佩,叮铃一声响。

"仔细硌着孩子。"

黛玉忙要起身,却被贾环箍得更紧。

他顺势将脸埋进她散着沉水香的长发里,闷声道:

"横竖你眼里只有这个小讨债鬼,不如明日我就去求圣上,把承乾殿改成育婴堂。"

烛花"啪"地爆开,惊醒了窗下打盹的狸奴。

黛玉抚着他后颈的手顿了顿,忽觉着这两年宫里的更漏声格外绵长。

描金檐角垂下的铜铃,总在寅时三刻被北风撞出空落落的响。

"昨儿尚宫局送冬衣来..."

她指尖划过贾环朝服上五爪行龙的暗纹。

"说是王府的丹樨漆得极好,连檐兽眼睛都拿青金点了瞳仁。"

贾环的身躯蓦地僵住,黛玉反而笑起来。

贾环的喉结在黛玉指尖下滑动,喉间突然泛起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甜涩。

他早该想到,黛玉那双能辨潇湘竹上露痕的眼睛,怎会看不见新王府檐角新刷的朱漆?

"那檐兽左眼第三道金线有些歪。"

黛玉抽回抚着他后颈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方才被蹭乱的月白缎子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