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南瘴仿若一处被尘世遗忘的角落,是他们穷尽一生也不会涉足的神秘之地。即便是那些常年奔波于各地的商队,以及仗剑天涯,四海为家的云游侠客,都对南瘴望而却步,仿佛这里隐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恐惧。
究竟是谁率先踏上南瘴这片土地,又是谁最早将那漫天弥漫、仿若轻纱的雾气称作瘴气,这些已然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无人能确切知晓。唯一可以笃定的是,南瘴地处大魏的南部边境,这里将军坐镇,也缺少来自朝廷的关怀与庇佑。
从高高在上的魏王,到各级地方官僚,对南瘴的管控极为松散。这种松散的管理方式,于南瘴百姓而言,可谓利弊参半。好处是,每年需缴纳的赋税少得可怜,百姓们无需承受过重的经济负担,坏处则是,一旦南瘴遭遇天灾,诸如洪水泛滥、旱灾肆虐,或是人祸,像盗匪横行、疫病蔓延,官府却无人问津,任由南瘴自生自灭。也正因如此,南瘴之地时常有占山为王的盗匪出没,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妄为,官府却选择视而不见,任其逍遥。
总的来说,官府对待南瘴之地的态度便是,在南瘴的地界内,无论发生怎样的混乱与纷争,皆可听之任之。可一旦有人踏出南瘴,踏入大魏其他州郡的土地,那就必须严格遵循魏国的律法,循规蹈矩,不得有丝毫僭越。
我曾听家中长辈们谈及,在以前的老魏王执政时期,南瘴之地的居民称作“瘴民”。这些瘴民若想离开南瘴,前往其他州郡谋求新的生活,就需要缴纳一笔数额巨大的钱财,这笔钱被称作“赎身金”。在当时的观念里,这代表着向神明献上真金白银,以此来换取一个正常居民的身份,摆脱“瘴民”这个低人一等的标签。
如今,新的魏王登上王位,上台后便取消了这项“赎身金”政策。然而,多年来积累的隔阂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南瘴与其余州郡之间的鸿沟早已深深扎根,“瘴民”这个称呼也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使得南瘴之地仿佛天生就低人一等,被整个大魏社会边缘化。
家中长辈们都夸赞,现任大王是一位贤明的君主。他深知南瘴的混乱与落后,特地派遣了一大批官吏奔赴南瘴,在这里设立州郡县,加强对南瘴的管理。在这些官吏的努力下,往日里那些猖獗一时、占山为王的盗匪少了一多半,南瘴的治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只是,南瘴依旧没有将军坐镇。或许是因为当下天下正处于乱世,魏国自身也面临着诸多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处理南瘴这个历史遗留已久的难题。毕竟,若要彻底解决南瘴的问题,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得耗费漫长的时间,而最终换来的,或许仅仅是瘴民们的些许支持,在高官看来,这似乎是一桩得不偿失的买卖。
况且,在这漫长的百年时光里,瘴民们早已习惯了被称作瘴民,习惯了在南瘴这片土地上默默耕耘、平淡度日。他们安于现状,只求能够安稳地度过一生,从不奢望能够改变什么,也不会轻易惹是生非,打破这看似平静的生活。
每当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远。南瘴的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呢?而我,作为南瘴的一员,我的未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我的内心,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每次当我沉浸在这些思考中时,老爹总会毫不留情地打断我。他看着我手中那些所谓的杂书,眉头紧皱,怒目圆睁,然后一巴掌朝我挥来,大声呵斥道,“读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下地去干点农活,多种点粮食,才是实实在在的事儿。你也知道,这满天的不过是雾气,又不是什么瘴气,咱瘴民心里都清楚,这对身体没啥害处,犯不着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整天戴着面纱躲在室内。”
我一边灵活地躲闪着老爹的巴掌,一边委屈地嘟囔着,“爹,我就是想弄明白,咱们为啥祖祖辈辈都一直被人看不起?难道我们就天生低人一等吗?”
老爹听到我的话,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感慨,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声音低沉而疲惫,“娃啊,这事儿不是你能操心的。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咱们能有口饭吃,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望着老爹那饱经岁月沧桑的脸,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我的心里却像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怎么也压制不下去。我不甘心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我渴望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更渴望改变南瘴如今的困境。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瞒着老爹,小心翼翼地揣上几个干粮,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知县府的道路。一路上,雾气弥漫,仿佛一层厚厚的帷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野兽的低鸣,那声音在雾气中回荡,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恐怖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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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漫长的跋涉,我终于抵达了府衙。只见门口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告示,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关于新政策推行的内容。我满怀好奇地凑近细看,可周围的瘴民们大多只是匆匆扫一眼,便满脸漠然地转身离开,眼神里满是麻木与无所谓,仿佛这些政策与他们毫无关联。
“你识字?”就在我专注于告示内容时,一个温和而略带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急忙转过身,看到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正站在我身后。他面容和善,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与关切。我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身份。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新来的主簿,负责协助处理政务。”一番交谈后,他感慨颇深地说道,“南瘴要想真正发生改变,得先从人心开始转变。你们被这瘴民的称呼束缚得太久了,久而久之,连自己都打心底里觉得低人一等,如此一来,又怎能奢望别人会高看你们一眼呢?”
我听后,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笑,无奈地回应道,“大人,道理我都懂,可这人心岂是说变就能变的?就拿我老爹来说吧,他这辈子只想着能安稳地种好地,填饱肚子,对于这些可能改变未来的事儿,连听都不愿意听,更别提去支持了。”
主簿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方那被雾气笼罩的村落,神情凝重,缓缓说道,“所以才需要有人去点醒他们。如果南瘴能出一个真正的人才,一个顶天立地、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瞩目的汉子,到那时,所谓的瘴民们才会彻底明白,自己同样是大魏的百姓,和虞州、沧州、岚州的百姓并无本质区别,都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