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用的那些推行汉律并执行法令官吏,被儒家这些人宣扬成了酷吏。
他亲自确立的汉律框架,由官员修订出来的法令,被儒家这些人宣扬成了严刑酷法。
他针对匈奴屡次进犯制定出来汉匈大战略,被儒家这些人宣扬成了劳民伤财,误国误民的苛政,屡屡站出来反对,要求大汉向匈奴卑躬屈膝,献财和亲。
他实施盐铁官营明明是为了与商争利,在这些人口中成了与民争利,哪怕经过这次改革,食盐与铁器的质量与价格已经压了下去,也依旧堵不住他们的嘴。
他册立的太子,明明遭受了不白之冤,他使出手段洗清冤情之后,却仍要顾忌天下儒生的影响与口碑,想着最好还是对这些人网开一面……
此刻他才猛然意识到。
在不知不觉中,就连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控的他,也已经被儒家愚弄与弱化,成了儒家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个角色,而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全凭儒家左右!
正如刘据所说,他尚且如此,那么刘氏的子孙后代呢?
是否代代都是似他一样的雄主……
想到这茬,刘彻忽然没有了自信,正如刘据所说,现在他的太子与皇子们都在学习儒学,他们的子嗣,还有刘氏的子子孙孙也将延续他的国策,以儒学为尊,一代一代被愚弄被弱化,还有能力与儒家对抗么?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刘据那句话的含义:
会讲故事的人,统治天下!
他愚民弱民,最终愚的是汉室刘氏,弱的也是汉室刘氏,唯有讲故事的儒家越来越难以控制,世代延续。
哪怕改朝换代,只要儒家的故事讲得好,后来的统治者便依旧会落入这所谓专权与专制的陷阱,为了自身的合法性和私利,不断成为儒家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并为了能够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主角,获得正面人物的戏本,不断向儒家妥协,在不知不觉中被儒家统治……
朕是真糊涂了啊!
刘彻此前最为自得的便是自己的御人之道,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一件怎样的糊涂事。
儒家、道家、法家、阴阳……诸子百家。
明明有这么多显学摆在面前,朕为何要独选一家,任由其发展壮大,而不是剔除不利于自己的思想,然后让他们各自争鸣,发挥作用为朕所用?
御人之道的精髓,不就在这个“争”字么?
只有百家争鸣时,朕才是那个讲故事的人,朕才是统治天下的人!
可是,朕该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就在这时。
刘据半天没再挨揍,已经通过刘彻的迟疑和神情看出了他的动摇与醒悟,幽幽说道:
“父皇,儿臣觉得父皇可以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名字就叫做,梅可大汉格瑞特厄干。”
“梅可大汉什么?”
刘彻闻声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疑惑。
“呸呸呸!”
刘据啐了好几口,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难看笑容,
“嘴秃噜了一下口胡了,儿臣是想说,父皇可以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名字就叫……”
“……遥遥领先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