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仅仅两个月。
可那时他分明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大好,能早一天回朝堂也是好的。
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怎么也不争那两个月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脸色灰败下去,就像一个人失去了全部的希望,人也似乎瞬间老了好几岁。
刚刚被永熙帝安插进朝堂的几个人,很快就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压根融入不了那个圈子,好像他们十分多余。
朝堂上太子商议国事,议必行,行必果。事事都落到实处,朝堂上,尸位素餐之辈已经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尚衣局已经赶制了新的龙袍,太子登基的龙袍。
礼部已经筹备好了登基大典。
三月初二,太子殿下正式登基的日子。
永熙帝又一次被抬到了大殿上。
他脸如死灰,形容枯槁,哪怕有最好的照顾,最好的药,最尽心的御医。
可他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消失。
他知道挣扎已经无果,他的身体既然已经不会恢复。
这朝堂,这权力,终将是离他远去了。
他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他还活着,因为,回春神手说,他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他的身体还能支撑个三五年。
所以他在等,他在等,只能活两年的楚瑾浔暴毙的那一天。
他要看楚瑾浔机关算尽,把朝堂一手掌握,到最后却无力放手,眼睁睁地看着权力归于他人的绝望和狼狈。
还要看楚瑾浔的懊悔和失落,要看他满目的遗憾和无助。
还要看最后皇位花落谁家,他还有那么多儿子,而楚瑾浔不会有子嗣,皇位还是会回到他别的儿子手中。
就是这唯一的念想,还支撑着他活下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瑾浔换去了太子朝服,换上了龙袍;
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瑾浔走上了高位,属于他的龙椅之上,坐下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群臣跪倒,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看着楚瑾浔祭太庙,拜宗祠,成新君。
而他,成了太上皇!
他被移居到宁寿宫。
这表示,即使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劳动他这位“太上皇”了。楚瑾浔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必给他了。
玉树还是跟在他的身边,细心地照顾着他。还把宫外的一些事告诉他,新皇又有什么新的国策,新皇怎么得百姓爱戴,得官员拥挤。
新皇立太子妃为皇后,新皇说,当初他大婚之时,因重病,只以一只公鸡拜堂,那拜堂作不得数,所以,他要重新举行一次大婚,真正的大婚,以江山聘,万里飘红,迎娶他的皇后正位中宫!
玉树在说这件事时,神色慈祥,唇角的笑意按都按不住。
他绞了一块温热的帕子,轻轻地给永熙帝擦脸。
擦着擦着,他轻轻喟叹了一声:“皇上,你一定在想,老奴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是你亲手提拔,平时听话,绝无二心,为什么最后就会成为太子殿下的人!”
确实,永熙帝难以理解。
在他身边,玉树是他身边的红人,他信任,器重,就连朝中官员,因着这个缘故,谁见了不对玉树敬三分?
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可楚瑾浔呢?他能给玉树什么?
玉树许是在心中憋得太久,只是想说说话罢了。
他笑着说:“其实呀,老奴不是太子殿下的人。老奴是太子妃的人呀。哦不对,现在应该称皇上皇后了!”
“皇上,您还记得老奴是什么时候到您身边的吗?”
他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这一晃啊,老奴到您身边都已经三十年了。老奴如今,四十有三了。”
“奴小的时候,只是麟州的一个小乞丐,吃了上顿没下顿,被人唾弃辱骂追打。直到奴遇到了一个小仙女。那小仙女穿着漂亮的裙子,被众人簇拥着,她见奴被人追打,竟然过来护住了奴。”
“你说,明明是锦衣玉食的小仙女啊,怎么会为一个乞丐,不惜弄脏她仙女的衣裙呢?那位呀,是骆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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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骆小姐跟她爹娘说,像我这样的可怜人太多了。所以我们被收拢到一个地方,有饭吃可以学手艺,还可以读书识字。”
“奴也是那时候才过了几个月像人的日子。但这日子并不长久,官府有一天来查抄了,说是私设书塾,说我们户籍不正。”
“后来我们才知道,是骆小姐家大人的生意,被对家狙击了,对家买通了官府,对她们家大肆打压。民不与官斗,我们刚有的好日子很快就没了。骆小姐还亲自过来给我们送银两,叫我们不要做乞丐了,寻一个别的营生好好过日子。”
“奴当时也想过,听小姐的话,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如想用那银子做生意,但有一天遇见山匪了,山匪不但抢走了奴的银子,还上了奴的根,奴再也做不成男人了。但对于穷人来说,根又算得了什么呢?能活下去才最重要。”
玉树神色缅怀又带着忧伤:“奴想着,山匪横行,那是官府不作为,可官府在对付骆小姐一家的时候,却如狼似虎,穷凶极恶。好像只有当官才最肆意啊。可奴断了根,当不了官,奴就想着,要不去当太监吧!”
玉树笑了起来:“如就把自己卖到宫里当太监了。奴进宫的时候,才十三岁。因着奴识字,一次次在宫里死里逃生,后来到了皇上身边。蒙皇上隆恩,奴果然呼风唤雨。有了颜面。奴当时只说了一句话,那个收了银子对付洛小姐一家的官,犯的事就被人捅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