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抬眼,冷声道:“哼,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我该感谢大将军和娘娘如此挂念么?”
“我知你不是凡人,寿命何止百年千年,我若不出此下策,恐怕此生都难再见到你!阿流,你尽管骂我是虚伪之人,但你千万不要怨爹爹……”
曲沄枫说及此处,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流过她冰冷的脸颊时,几乎要凝结成冰。
“三百年前,西北大荒那一场旷世之战,聚集了各路的妖鬼神佛,害得西北的百姓苦不堪言,父亲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自知百姓万万经不起如此折腾,便暗自屯兵,日日提防着不周山再起变动。你自小便体质特异,爹知道你可能并非凡人,想方设法瞒住你的身份,将你收为义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被中原那灵山派走了消息,你一时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父亲也因此被朝廷调查,查出了他暗中屯兵的事,怀疑他要造反,我……我无奈之下,只得应了皇帝的宣召,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这才保下我关家上下几百口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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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若真如此,何不在御龙关便把我杀了!正好为你们家正名,也省的委屈娘娘入宫受苦。”姜焱凌不以为意,讽刺道。
曲沄枫摇头,对姜焱凌的恶言相向,竟是百倍包容,一点也怒不起来,她接着道:“你身世暴露,若继续留在关家,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放你离开,我再入宫保全关家,我们才都有活路可走啊……”
姜焱凌不语,继续听曲沄枫道:“父亲随后被召回京城,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我们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你后来在中原惹了大乱子,跟诸多仙门打得不可开交,父亲心里多有挂念,临终之时将我唤到床前,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对你致歉……可我一介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又是锁在宫中没有自由的嫔妃,若不是赶上朝局动荡,叛军入京,我恐怕一辈子,也出不了那个宫门。”
“我知道,我这续命之法,是邪道中的邪道,但我放心不下你……你一人与万人为敌,苦了累了,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我不想让你一人待在那荒芜可怖的不周山,孤独地坐在冰冷的王座上,比起你……我这些彻骨的寒冷又算得了什么?阿流,我……”
曲沄枫声泪俱下,几百年的深情和担忧此时一并吐露而出,她脚下一软,便要跌倒在地,姜焱凌急忙将她抱在怀中,双手触及她的背部,竟是因过于痛楚而开始痉挛,曲沄枫忍着此等剧痛说完了这番话,立刻便要昏死过去。
姜焱凌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已耽误了饮血之日,饮血周期本就太长,若是此时再耽误了,恐有性命之忧——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岂能轻易再次失去?
他动用全身的阳炎灵力,注入到曲沄枫的体内,为她驱散着经脉中的寒毒,蚩尤后裔的灵力何其强盛,不消片刻就将夜鸦血液的寒毒驱除殆尽,疼得大汗淋漓的曲沄枫恢复了一点知觉,又开口道:“阿流……我放心不下你,但我又怕喝了血之后忘了你,便时常把你画下来,但最后……还是把你忘了,对不起……”
“留的画中人长久……不知卷外人易朽。”
姜焱凌哽咽,强忍着通红的眼睛,构筑百年的心防,在遇到家人的时候脆弱地像纸糊的一样。
“能……叫我一声姐吗?”
“姐。”
曲沄枫破涕为笑,在姜焱凌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过得十分平缓,事态发展都在人意料之中。李元朔因犯下刺杀皇室的重罪被株连九族,万永之因受贿一时被贬,李长空和姜流护驾有功,顾云清和凌珊也因研制解药令瘟疫痊愈而立了大功,四人都被好好赏赐了一番。
姜流和太后变得十分亲密,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几人在宫中又住了几日,每日姜流都往太后宫中跑,要么就是韵儿亲自来喊他,李长空本人都没预料到,姜教主居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们问起他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只用“救命之恩罢了”这句话敷衍了事。
曲沄枫也不再让他坐在宾客位置上,而是一并挤在案几前坐下,这时她会让侍女们全部退下,要好好聊聊这百年来发生的事。
“爹给你取名姜流,希望你随波逐流,与世无争,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越来越往反方向发展了……也罢,不论你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曲沄枫意味深长地嘱咐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