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公栽培。”
阳裕走后,二月走马上任的范阳内史裴宪——范阳王就是那个仍在广成泽当富家翁的司马黎——过来禀报:“王浚贪暴,范阳八县百姓甚是艰贫,悬欠甚多。去岁搬运军粮,今又修建城塞,役使极苦,又妨农亩,故请免其积欠。”
邵勋看了下裴宪。
王浚倒台后,枣嵩、朱硕进奉了许多资财,犹为富家翁。但荀绰、裴宪二人家无余财,唯书而已,非常清廉。
该怎么评价裴宪呢?
从军事角度来说,他就是个垃圾。丢下大军逃跑,害了不知道多少人,一度气得邵勋直骂娘,恨不得手刃此贼。
但裴宪不愿投靠司马睿政权,四处奔窜,态度坚决。而且为官清廉,虽然治理地方的能力不怎么样。
人是复杂的,邵勋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此人。
简而言之,当将领一坨屎,当地方官也没什么建树,但道德水平很高,属于有德无能之辈。
邵勋本不想用他当范阳内史,但卢志极力推荐,于是便从善如流。
今日裴宪请蠲免积欠钱粮,其实也是受范阳豪族所托,邵勋对此一清二楚。
“准君所请。”他说道:“君为范阳内史,固然爱惜民力,然有些事不得不做。卢龙、御夷二镇城甚为紧要,人丁务必征发到位,不得有误。”
“遵命。”裴宪拱了拱手,应道。
裴宪走后,荀绰、刘翰、游统等人相继而来,一一禀报州内事务。
就这样忙了好些天,直到四月中旬,北边传来捷报:段部鲜卑兵分三路,大破乌桓,斩首三千余级,苏恕延率其二子请降。
只隔了一天,刘郢返回蓟城,报慕容廆赠马百匹,愿修盟好。
至此,邵勋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幽州其实还有不少事。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停留个一年,稳一稳局面。但他等不了了,将士们出征日久,也等不了了——出征两年,孩子一岁了,这种狗血事情未必不会发生。
四月十七日,邵勋给苏恕延的两个儿子赐名:苏忠义、苏忠顺。
以苏忠义为怀荒镇将,有众一万六千余。
以苏忠顺为北口镇将,有众一万二千——北口,后世古北口,位于密云区东北。
苏恕延自领家眷、仆婢、亲信、护军计五千余口人随邵勋南下。
一起南下的,还有以支祐等人为主的羯人四千余落、两万五千口人,其中甚至包括从代郡偷跑过来的小氏族、小部落——拓跋动乱,很多人害怕被清算,于是用脚投票,招抚仍在继续。
于是又从这两万五千人中分出万五千人,移驻无终、徐无之间,筑静塞军城,以支祐为静塞镇将。
幽州的一锅夹生饭,终于吃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不是终结,只是个开始罢了。在不远的未来,幽州估计还有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是时候考虑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镇守此地了。
人选得细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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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之前,还有最后一件大事要办!
邵勋着人清点了一下王浚的遗产,结果亮瞎了眼。
他沉默了。
一个州的财富,可以到河南换多少粮食啊,甚至可以把浚仪城修建得更好一些,毕竟这将是晋帝禅位以前他居住、办公的场所。
邵勋艰难地把目光从金光闪闪的财货上收回,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便不会反悔。这些钱——”
崔氏亦在此间,刚刚沐浴完毕,似乎有些娇弱无力,只听“啊”地一声惊叫,不慎摔倒在了邵勋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