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过仗?”邵勋看见了一豆芽菜身板的少年,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
“回…回陈公,长兄娶…娶了新妇,有了…孩儿,不能出征。”豆芽菜拄着矛杆起身,显然很害怕,上下牙齿不停地碰撞着,说话也结结巴巴:“我…我被嫂子赶出家了。”
说完,矛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豆芽菜的脸也更白了。
“回去吧。”邵勋将长矛捡起,塞到豆芽菜手中,说道:“从今往后,你专司樵采,不用打仗了。”
豆芽菜眼中闪过一阵惊喜,很快又黯了下去,他低着头,拄着长矛,沉默不语,但身体已经不再颤抖了。
邵勋诧异地看着他。
打多了仗、见惯了惨事的人,心都比较硬。
其实他并不介意豆芽菜去送死。
救得了他一個,救不了和他同样处境的十个、一百个乃至更多的人。
他们不可怜吗?
他们不无助吗?
他们不想活着吗?
世道就是如此,他已经在极力改变了,但这个改变的过程却注定要填入大量的生命。
“还不走?”邵勋耐着性子,催了一句。
豆芽菜倔强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想搏富贵?”邵勋问道。
“是。”
邵勋笑了。
蔡承看了豆芽菜一眼,面无表情。
刘灵有些嘲讽,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瘦不拉几的,他一拳就能打飞出去,居然也想搏富贵。
妈的,我到现在还没搏到啊!
“勇气可嘉。”邵勋意味不明地感慨了声,道:“何名?”
“赵豹。”
“富贵要拿命来拼的。”邵勋说道:“你既有此志,我便不强求了。这一番冲城,你若不死,可来当我的亲兵。”
说完,看了下蔡承。
蔡承躬身应命。
邵勋继续往前走。
“如此沉稳,不是第一次上阵了吧?”他看着一人,问道。
此人年约四旬,但两鬓已经斑白,额头满是皱纹。
在世道的毒打下,他已经加速衰老了。
“第二次了。”中年人起身回道。
“在想什么?”邵勋问道。
“好看哩。”中年人似是有些迟钝,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思维能力不行。
但其实很多底层百姓都这样,他并不是孤例。
“何物好看?”
“上次打遮马堤,我得了一匹绢帛赏赐,回去凑了些钱,买了头小牛犊子,长得是真好看。”
“这次还有赏赐。”邵勋笑道:“不怕死么?”
“孙子都有哩,过一天算一天。”中年人叹道:“逃难路上,什么惨事没见过。”
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向前。
“怕了?”他看着第三个人,问道。
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比较壮实,但脸色苍白。
“怕…怕……”
“怕什么?”
“怕新妇改嫁。”年轻人憋出了一句。
周围有吃吃的笑声传出,反倒冲淡了一点愁云。
邵勋也笑了,问道:“可有子嗣?”
“有一个。”
“顺龄,记下他名字、乡籍。”邵勋吩咐完,又看向年轻人,道:“你若战死,我保证你儿子不会改姓,日后仍能享受香火祭祀。”
“谢陈公!”此人眼睛一亮,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