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陌岩兄不是出家人吗?”荒神一手端着酒盅,问。
见陌岩没回答,魅羽替他说:“修为不到家、喝过酒就会乱性的修行者才要戒酒。”
她记得还是肥果的时候,同陌岩和五个师兄去蓝菁寺参加珈宝的寿宴,当时就问过同样的问题,而陌岩就是这么说的。那时的她涉世还不深,之后屡经波折,对这个问题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酒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习性,”她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把人平日羞于见人、刻意隐藏的那部分自己释放出来而已。醉了的人,仍然是同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比平日更为真实的那个自我。而修道的目的,并非压制天性、将棱角都磨平,把自己变成毫无特色的一个人,混吃等死。”
说到这里,她瞅了眼陌岩,有点像孩子在父母面前卖乖,又如学生复述一个概念时期望通过老师的神情来确认对错。“佛说‘无我’,并非我不存在,而是‘无常我’——没有一成不变的众生,万事万物都在不停歇地发生变化。修行,说到底,是要在坚持本我的前提下不断做更好、更完整的自己。即便醉了,展现出来的也应该是与平日一般无二的那个人。”
陌岩赞许地望回她。“变化确实是宇宙中唯一不变的真理。若要跳出六道,需认清它的虚幻本质,然而众生在六道中打滚多世,便如喝酒太多会上瘾一样,哪天不喝就浑身难受。依靠断、舍、离悟道,同戒酒的过程是差不多的。然而若是已经得道的人必须再返回尘世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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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觉得他就是在说当下的他自己,接口道:“那不就和曾经戒酒的人重新喝回酒一样吗?”
他点点头。“世人都以为成佛得道后一了百了,圆寂了便永世圆满寂静,再无回头路。若果真如此,佛说众生无始劫前本已成佛,又如何会迷失本性,堕入六道?因为个体只要存在,无论得道与否,都在不断变化,修行原本是生生不息、永无止境的。”
荒神听到这里,笑了。“陌岩兄果然与众不同。我见过的其他佛门中人,都在时刻小心维护已有的修为,生怕走了回头路,结果就是越活越拘谨、不洒脱。这种对失去道行的担忧,其实也是一种执念。所以我一直以来的态度是,做神可以,做佛就免了。只有陌岩兄,戒酒之后也不怕饮酒。”
魅羽总觉得荒神话里有话。想起在旱舸寺曾碰见燃灯那个帅老头,当时他怎么说来着?“不恋爱,就变态。”还让她好好把握陌岩,真是一对亲师徒!
正暗自窘迫,发觉耳中已听不到允佳的声音,四顾,见她坐在地上,抱着只椅子腿睡着了。于是将她抱进卧室的床上,脱去外衣,盖好被子。回席后问荒神:“这个紫洇湖的水为何能疗伤生肌?究竟有何玄机?”
荒神道:“紫洇湖被群山环绕,无论山峰的方位还是林木的分布,都暗合道家对天地阴阳五行的理解。”
魅羽问:“那这个湖究竟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呢?”
“怎么说好呢?”荒神挠挠头,“即便是所谓的天生天养、天地之作,也不见得其背后就没有人力的因素。”
“嗯?”魅羽听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