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官听了兮远的答复,神色凝重地陷入深思。一旁的申时官则冷笑一声,“果然是邪魔外道,做什么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仙官此言差矣,”寒谷突然在台下开口,“倘若不合传统的就是邪道,那不知史上第一个修道者是正是邪呢?万法归一,晚辈认为,判断正邪要看此功法是否害人或者害己。”
寒谷这话说完,台下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台上的四位天官面无表情。齐姥观的三个老道中,裕道长和他师弟冲寒谷蹙眉而视,大概认为他冒犯了天官。反倒是寒谷的师父池垚,不仅面无愠色,眼神中倒颇似有赞许之意。魅羽不禁心下暗叹师承的重要性。池垚——寒谷——乾筠,君子品性是代代相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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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口试也结束,接下来比的是“驱灵”。好啊,魅羽暗喜。乱点儿才好,方便她找碑文。
桌椅都被撤掉,答卷被一张张叠好,倒扣着堆在大厅一角。考生必须在一炷香之内,将某个无实体的魂灵招来,听候差遣。这些魂灵可以是定居在鬼道的,以鬼道南部梅魍谷居多。同为鬼道众生,壑丘和谟烬滩两处的居民都是有实体的,赤缟地则被厉鬼占据。当然在其它五道包括各个天界也都散落着不少无体魂灵,出于某种原因不愿去鬼道定居的。
当然了,说是“无实体”,魂灵也是有不同道行的。普通人用肉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在修道者眼中他们都有深浅不一的形体。多数是借用上一世残存下来的影像。个别能耐大的,也可以重塑一个完全不同的影像。影像越浅,对周遭实物施加作用的能力就越差,最多在人耳边吹口风,连关着的门都打不开。随着透明度减弱,对实物的操纵力增强。之前魅羽同陌岩在梨髯谷见过的那个少东家和老管家,就是靠着九疡梅修成了几乎和凡人无异的实体。
魅羽估摸着,千里迢迢赶来参试的这些年轻人,平日应该都有驱灵的本事。然而要想把魂灵招来齐姥观,现身于诸多天官和修为高超的道长面前,却不是件容易事。都以为人怕鬼,其实除了厉鬼外,大部分是鬼怕人居多,更不用说遇上道士了。所以要想在这种情形下把魂灵招来,需要高超的修为和深厚的法力。
只见三十个考生站在大厅中央,有捏诀的,有念咒的,有画符的,还有的抽出佩剑连连比划着。鬼道出身的魅羽原本就能直接看到魂灵,没过多久就见大厅中热闹起来。大概有十多个考生成功招来了魂灵,这些深浅不一的影像乍一到来,在诸多道士和天官面前战战兢兢了半天。法力不足的考生们摇头叹息了一番,心知入围无望,都退到大厅两侧。魅羽的宿主也没能成功,被她操纵着站到试卷附近,好找机会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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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十来人自然包括了四大观的弟子和寒谷,每人不仅轻松招来魂灵,且来的都是仪态端正、规矩听话的。台上坐的天官们见状,面露欣慰之色。除去这几个名门,另几个考生虽然也算成功了,但显然对这些魂灵控制得比较吃力,需要摆姿势举宝剑,全神贯注。当中有一人刚刚松懈了一下,被魂灵抓住机会,左右看了看,撒腿就跑。众人一阵哄笑。
兮远自然不在此列。只需轻摇折扇,被招来的魂灵就俯首帖耳。许是顾虑之前把气氛搞得有些僵,这回还特意招来一个矮胖滑稽的魂灵。只见这个“胖大叔”摇摇摆摆地在大厅中走来走去,面带微笑,逢人就作揖。别的魂灵都惧怕道士,他倒似来到自己家一样。
“不错,不错,”风杵君望着台下几人,点头说道,“诸位如此年纪便有这等道行,实乃后生可畏。只不过,该如何判高下呢?”
一旁的申时官道:“那还不容易,叫这些魂灵们比试一番,不就高下立判了?”
魅羽也许是小人之心了,但她总觉得女人更了解女人。申时官这么提议,八成是因为见兮远招来的魂灵“老矮肥”吧?呵呵,要真是这么想,她可就犯了大错。
师父这人看似淡泊随意,然而只要出手便有十成的把握。“人前永远都只显露自己最好的一面,”是师父的座右铭,不仅限于衣着。这不是虚荣不虚荣的问题,像寒谷这样有身份光环的才可以选择朴素低调。生来就卑微的人,没有资格朴素。
子时官作为四个天官中的话事人,听了申时官的提议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然而见台下的年轻人都是满脸期待,便说了句:“点到为止。”算是应允了。
第一对比试的是罔宁和一个不知名的道士。罔宁人如其貌,行事风格干脆利落,不扭捏作态。二人的魂灵没过几招,道士就败下阵来。第二组是寒谷与人比试,也是轻松取胜。
第三组轮到兮远和墨臻观的易涵。易涵招来的是个高大威猛的魂灵,头小脖子粗,看身材不似中原人士。面对易涵的时候恭谨有礼,转身便目露凶光,朝着胖大叔扑过去。个子刚到对方肚脐的胖大叔头也不抬,顺势抱上壮汉的腰,将对方向后扔出去老远。
壮汉怒吼一声,从地上跃起,一拳朝胖大叔后心击过来。看似臃肿的胖大叔却突然双脚离地,来了个后空翻,落地时正好骑在壮汉的脖子上。两手还虚虚地指着壮汉的眼睛,但并无进一步的动作。
在场的大都是年轻人,还未脱了稚气,一个个走上前,围成一圈看热闹。魅羽见机会来了,躬身溜到放试卷的角落,伸手翻看这里面有无碑文。总共不到三十张,用不了多久就知道没有。
刚直起身,听到圈里又传出一阵哄笑。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胖大叔竟然将易涵给砸倒在地。粗短的鬼躯向旁边一滚,手里多了一个粉红的肚兜。显然,这个肚兜只能是从易涵怀里取出的。
“哎呀易涵,这是哪个小道姑的肚兜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人们打趣道。
“看你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莫非是你自己穿?想不到墨臻观的弟子还有这种癖好,哈哈哈……”
易涵从地上爬起来,嘴唇微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伸出二指朝胖大叔的方向指去,只听嗤嗤声响,胖大叔痛苦地抱着头倒在地上。原本半透明的影像开始碎裂,不久后只剩下一团团泡沫,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魅羽也怔住了。这是把魂灵给形神俱灭了啊。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兮远抢上前去质问易涵,“他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就算冒犯了你,教训他两下就是了,何必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