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力量生来实在太薄弱,依靠不了那被混杂的血脉。
这一次炼化持续了一整个夜晚 ,卿婳见着鬼气在阵中翻滚着蒸腾,逐渐从黑灰色,变为纯粹又暗淡的黑在沉淀进他的体内。
整个过程中,怜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在最为痛苦的时候,卿婳也只感受到她手心下轻颤不停的蝴蝶骨,真像是某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熹微的光芒从车帘缝隙中溜了进来,卿婳深呼吸,再运转了个大周天后,停下了阵法。
她有些累了,今天可以适可而止,他应该足够,且也累了。
卿婳收了手,而失了她的支撑力,前面的人脱力瘫软的向后再一次倒进了她的怀中。
熟悉的场景。
卿婳以为她又昏迷过去了,想着算了,再当次人肉垫子吧。
她伸手,想将他身子扶正至一边躺靠休息好,可低头时和他正睁开的眼眸对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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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昏迷过去,神色憔悴,但清醒。
一张脸惨白森然,凸显着他唇口上的血更加鲜艳了。
狼狈又可怜。
而他那睁着的一双眸子,不知为何又变回了原本的澄黄色,正清澈干净的倒映着她低垂的面庞。
卿婳嗫嚅着,下意识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着突然怪异的气氛,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在空中也停住了,迟疑着,推他不是,不推开他也不是。
他动了动唇,让她意外的是,他在念她的名字:“华七...”
她下意识“嗯”了声,回应着他。
“疼...”
他声音低且浅,如果不是卿婳一直专注在他唇上,可能也没听清他这一短又轻的字。
像是要糖而撒娇,又像是委屈...卿婳难以分辨其中他蕴藏进去的情绪。
她突然觉得自己木讷又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停在空中的手又上下犹豫着,不知道该落在哪儿。
但怜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她的脸上,不复从前的冷意,也没有其他轻蔑,只是单纯的注视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这一刻竟然显得他有些许单纯。
“嗯。”
最后,卿婳只回了一个“嗯”。
嗯,是一种万能答案。
像是A或B中,选择“或”。
所以有时候得到这种答案,心里面依旧很茫然。依旧保持着提出问题前的困惑与不解。
怜半个身子压在她怀里。她的怀中温度很暖,带着刚结束运功的热气,通过相贴的衣袍布料传递给他,很舒服。
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她自己却似乎不自知,还说山神庙的香火味重。
怜少于人族相处,或者可以说卿婳是他第一能够正常交流相处的人类。
狐族人虽然因着母亲的身份多有尊重,但是他总归是半妖,天生传承的血脉力量弱,和他的身份地位之间不匹配,背地里总有矛盾和不服,只是没人摆到台面上罢了。
妖族讲究、追求力量。实力为天,出身不算太重要。所以妖族秩序并不稳定,且多有争权夺利、抢占地界的混乱。
这种不认可的视线从小到大都落在他的身上,怜总归对此敏感。
怜自傲,但又确实不可避免因为实力而会出现“力不从心”的自卑感。
因此待人接物中不可置否也带上了敏感多疑,习惯性的以“恶意”去看待事物,所有人的行为逻辑都有自己的居心,不可轻信。
善良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他一直相信这句话。
而在他印象中的人类,甚至比妖族人还要狡猾奸邪。天生没有强大的力量,所以惯会用那些道德规训教化他人。
而那些口口声声追求的大道理,都是些虚伪的借口。
明明想要力量却不敢直说,要给自己找个正当理由,“我是斩妖除魔为民为天下”,“这是正道"...
伪善极了,带着不自知的人皮面具。
可是这个佛修,为何总是这么傻。
很多时候以他的逻辑思维,他对她接下的打算做的揣测往往都和她真实的选择相差甚远。
他猜不到她会做什么。明明她也清楚知道面前的最优解是什么,可她偏偏绕开了这个最简单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