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与识海结合在一起,柏秋寒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那份怨恨似乎依旧如巨浪般汹涌,但在柏秋寒眼中,那并不纯粹、满是杂质的诅咒,即便看起来再怎么强大,也只是虚有其表。
想到自己是在被这种东西折磨,柏秋寒只觉异常惭愧,就连被这份怨恨支配数十万年的灵元界,也能有人觉醒光辉将其压在灵魂深处,怎么换成他这个以识引气反而不行了?
柏秋寒再不会将那些挣扎着的人们当成野兽看待,努力活着的、可怜可恨又可悲的人,即便所作所为有无法宽恕之处,他却已不会再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也不会再因自身伤痛而随意抛洒憎恶,更不会再向他所厌恶的事物靠拢。
这些怨恨是灵元界的杂质,却也是灵元界人被这世界折磨的证明,柏秋寒从那怨恨的本源中抽取着精神力,准备将那些过往的事情击碎。
因为那些折磨挣扎与他无关,对于过去的痛苦,就算心存怜悯也无意义,那么就将之葬送吧!
精神力的光芒在识海的角落绽放,怨恨的漆黑如春日下的残雪,飞快消散融化着。
柏秋寒不会再傲慢了,不会想也不想就直接去做,不会被过去的幻影束缚。
挡在面前的不一定是要摧毁的敌人;站在身旁的也不一定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问明内心,不再浑噩行事,在未知的道路上开辟前行。
这就是柏秋寒现在想做的事情。
识海回到柏秋寒自己的掌控中,于是他已没有了迷茫。
身体的状况仍旧非常糟糕,破裂的经脉与受损的气血不会因为柏秋寒的意识短暂剥离而消失,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治疗伤势,而是试图用精神力呼唤“她”。
界灵的精神波动已被他牢牢铭记,就算“她”在沉睡,也不会对那强烈近乎于攻击的传音毫无回应才对。
没有回音!
小叶的灵魂无法凝聚成识海,而那已经变得熟悉的、混杂无数声线的传音也再听不到。
本以为做好诀别就不会伤痛,但果然伤心的事情就会伤心,这是他犯下的错,如果早点面对,也许会有更好的结果吧?
回不到过去,柏秋寒也不打算回首,承认错误,然后活下去,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了。
再望向识海中的太阳,柏秋寒无法在《炼法真诀》中感觉到那个白色的世界,方才的对话就如梦幻。
但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就留存在柏秋寒永恒的记忆中,鞭策着他,让他的道路更加高远。
是时候醒来了。
《炼法真诀》恢复运转,破损的经脉已不再能够威胁生命,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入眼却并非黄土蓝天,而是低矮的木质穹顶,柏秋寒叹了口气,知道那些人还是不怕死地追过来了。
大量消耗后带来的强烈空腹感也在不断刺激着他,但这是无关紧要之事,因为他胸前空无一物,最重要的事物并不在他怀中。
柏秋寒挣扎着想要寻找,但一身伤势却让他无法动弹,反而他自己因为牵扯伤处所带来的剧痛,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
“柏先生,您醒了!”
魏云本来正靠在厢壁上打盹,听见柏秋寒这边的动静,登时翻身起来,只是他却没想起这是在马车之中,这一起身,脑袋就和车顶来了个亲密接触,马车被他撞得一震的同时,也牵动了他的伤势,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但魏云毫不在意,捂着脑袋,兴奋地挪到了柏秋寒身边。
“小叶……小叶呢?”柏秋寒的喉中发出了断续低哑的声音。
见柏秋寒最先担心的居然是那个孩子,魏云也是一愣,而后才道:“她就在先生旁边啊!”
柏秋寒强忍剧痛偏过头去,只见襁褓被放柔软的垫子上,而其中的小叶正发出均匀的鼻息安睡。
柏秋寒这才松了口气,那纯净的睡颜终于让他心中的悲恸消散了几分。
“我们这是在去哪?苟先生他们怎么样了?”缓过一口气,柏秋寒说话也变得顺畅了些。
魏云看向柏秋寒的眼神满是尊敬,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这是在回‘家’的路上,大人他们没事,老侯、吴长老他们都没事,我听大人说了,是先生让明城和反陈联盟那些人投降的,先生您……”
多年守卫那片净土的魏云,似乎还带有孩子般地好奇,只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多问,所以他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柏秋寒叹了口气,看着小叶白皙的面颊,幽幽道:“那是不能复制的事情了。”
如果界灵不再怨恨,灵元界是否会变得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