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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方文秀,步履沉重地回到家,院子里孤寂清冷,如雏鸟飞尽的空巢;那棵老榕树,独自伫立在冷风里,仿佛在默默地看着她。
她摸着树干,树皮凹凸粗糙,它见证这个家所发生过的无数悲凉的事故——也有些许温情:曾经那些个难熬的炎夏,娘坐在绿荫如伞的清凉里做针线、剥豆子或其它;自己也常常睡在旁边的青石板上,享受有限的清凉时光。
从今以后,它也许会出现在异乡人的梦里,也许不会……终于忍不住,抱着老榕树,痛快地哭出声。
小伊说:这个家冰冷无情,不值得伤心。
她握着护身符说:“我没有伤心,只是忍不住想哭。我其实巴不得立刻就走,离开这个破地方,永远不回来!”
小伊说:永远不回来?这话说得有点早,你是一个不想离开家的人,只怕你以后会反悔。
“我不反悔。娘死的时候,我就知道家早晚要散伙;大哥走的时候,家很快就会完蛋;大姐一走,立刻就完了!以前,我厌恶家里的每一个人,巴不得他们离开。现在才知道,这个家,每个人都是重要的支柱,少一根家就会倒塌,除了我。
小伊说:此时,你还弱小,没长成有用的柱子。
“我知道自己弱小无用,所以,我根本不想到这个冷漠的世上来!”泪眼抬头看天,“老天爷,我不想来,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来?”
小伊说:老天爷让一个人到世上来,肯定有他的道理。将来,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小伊说:不知道。长大,需要很多时间。
她想到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在人生路上,缓慢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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