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过了一天吗?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他好像只是匆匆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央着母亲出门后,父亲在一家常去的糖人铺子里找到了他们。
若不是太熟悉,他几乎不能辨认——眼前这个被伤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之人,是他温煦慈爱的父亲!是当朝谦逊儒雅的誉王殿下!
“父亲,你……”
熠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父亲拉扯着往外跑,父亲牵住他和母亲的那双手……已经被血水浸泡得肿胀了!
母亲一路都在哭,他却怕得哭不出声来了。
“恪王动手了!宁王、齐王,还有赵王的兵马都进城了!”誉王一面拉着他们娘俩跑,一面叮嘱容氏:“无论如何,我都要你们活下去!”
“父皇……”容氏竭力地压抑着她的悲恸与绝望,断续地问:“父皇他……他……到底是…………不信你吗?”
熠然听他们说话,心里不由得想:几位皇叔向来与父亲交好,时常喝酒论剑、围棋对弈,为何今日这般赶尽杀绝?还有那个平日里最疼自己的皇爷爷,他为什么不派人来救我们?
“父皇……是父皇亲下圣旨,他终究是听信了恪王等人,不,不,不是恪王要杀我,是父皇!父皇他要我死!”
誉王喃喃自语,连脚步也慢了,停了。
前方,他们的去路,被恪王的人横腰拦截。
后方,只有一条数米深的蛇形长河,此处地势凹陷,上游水流之势如野马冲锋,洪水猛兽铺天卷地而来。
这条君要臣死的路,注定是绝路。
“答应我——”誉王别过头,那双血迹斑驳的眼睛里跳动着最后的光芒,然后,他缓缓地闭上眼,奋力地将白氏母子推入河中:“活下去!”
“活——下——去——”
瞬息间,汹涌的水潮就卷走了白氏和熠儿,空旷的山野间久久回荡着誉王的呐喊。』
“熠儿,熠儿……”
容氏的声音将熠然从梦境中拉回。
不,那不是梦。
熠然每醒来一分,就更加的清楚一分。父亲推的那一把,是给他的第二次生的机会。
只要他身上还留着“乱臣贼子”的血,被活捉就必死无疑;拼死,或许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毕竟比激流巨洪更可怕的,是人心。
“熠儿,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