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人离道:“我立刻出发。”
接着,她起身离开,秘密前往天京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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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葆桢在离开九江之前,再一次和苏曳进行政治复盘。
“大人,我们的目标,是让朝廷对我们妥协,赢得近两年的安宁,让天下督抚看清楚,为接下来我们和他们结盟交易,做基础对吗?”
苏曳道:“对。”
沈葆桢道:“那仅仅淮安的压力是不够的,捻军看似气势汹汹,攻占清江浦的时候势如破竹,但是攻打淮安这样的大城,就力不从心的。所以很快朝廷就会发现,其实不需要派兵救援,淮安也打不下来。”
“届时,好不容易给朝廷制造的压力,就会泄掉。想要再一次加压,就比较难了。”
“而压力不够,朝廷是不会向我们妥协的。”
“因为本朝以来,极度中央集权,朝廷中枢对地方的权威太大了。目前还没有地方督抚能够在斗争中赢得朝廷中枢,哪怕湘军也只是暗中让朝廷妥协,明面上是完全无法做到。”
苏曳道:“所以,还要持续加压,还需要另外一个大动作,比围攻淮安更大的动作。”
但是,这个大动作,他需要巴厦礼带着武装船队回来。
因为这个动作太大,很容易变形。
苏曳手中没有水师,无法掌握长江航道的主动权,所以很难把下一个大动作完成。
但愿巴厦礼在伦敦那边对阿尔伯特的第二次游说成功,带着船队早日归来。
沈葆桢道:“现在整个南方的督抚,都在盯着我们和朝廷的斗争。但是两江总督何桂清至关重要,而且是我们的政敌,就算我们和朝廷的斗争占据了主动权,他大概和不会和我们结盟交易。”
所谓南方督抚的结盟。
本质上,就是早期版本的东南互保。
现在想要完成的难度还是很高的,因为朝廷中枢的威权还是太大。
浙江巡抚,福建巡抚,安徽巡抚,江西巡抚,湖北巡抚,湖南巡抚,江苏巡抚。
外加一个上海!
就是苏曳接下来划定的倾销市场。
先赢得和朝廷的斗争。
等到皇帝和英法再一次闹翻,爆发真正大战的时候。
这几个省份,立刻抱团在一起。
然后,苏曳就趁机大肆交易,构建利益共同体,赚取大量的利润。
苏曳缓缓道:“两江总督何桂清,如果届时能看清形势,那就欢迎他加入。如果他看不清形势,就……干掉他!”
沈葆桢道:“下官明白了,我这就去扬州,恫吓托明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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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
天京城内,林启荣率领的太平军集结,随时准备渡过长江,攻打六合。
次日!
沈葆桢秘密进入扬州,求见托明阿。
江宁将军,江北大营主帅托明阿,顿时吓一大跳。
“他,他来做什么?”
沈葆桢说得没错,此时的托明阿已经彻底被吓坏了。
现在很多人都觉得,劫杀钦差船队的事情不是苏曳干的。
唯独托明阿,坚决认为,这一定是苏曳做的。
然后,他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他的脑子里面始终盘旋着一个问题,苏曳会不会对我动手?
应该不会吧。
我们是好兄弟啊?
虽然对他划清了界限,但是没有落井下石,而且还曾经给过银子啊。
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他,只要你挡住了苏曳的路,他就会对你动手的。
真到了关键时刻,江北大营这两万军队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吗?
托明阿表示怀疑。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害怕苏曳会派人过来,没有想到真的来了。
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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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江宁将军托明阿无比的热情。
“幼丹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托明阿拥抱沈葆桢道:“多日不见,先生清减了啊。”
“我那苏曳老弟可好啊,可真是想煞我这个老哥哥了啊。”
沈葆桢道:“大帅也经常说,他最想念的人便是江宁将军,论讲义气,无人出将军其右。”
托明阿道:“咱没别的本事,就是讲义气。”
接着,托明阿问道:“幼丹先生来见我,可有什么教我?”
沈葆桢道:“有一件事,劳烦江宁将军。”
托明阿道:“先生请讲,我能做的,我自然会做,我做不到的,那是我没有本事。”
沈葆桢道:“你下令狼山镇总兵王世清,率领新军离开扬州,前往六合。”
听到这,托明阿脸色一变。
他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现在捻匪正在攻打淮安,断绝漕运,苏曳提前预判了朝廷的行为,一定会派钦使去命令王世清新军,前往救援淮安。
所以,苏曳要把王世清新军调走,让朝廷钦使见不到。
仅仅这个信息量,就让托明阿内心发抖了。
这证明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王世清的新军虽然离开了九江,但确实完全是听从苏曳的命令。
第二件,苏曳不愿意让王世清直接抗旨,所以要借托明阿的命令。
但这样一来,他托明阿很可能会被皇上迁怒的啊。
这位江宁将军,怎么都不敢得罪皇帝的。
顿时,托明阿笑道:“那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王世清的新军,只有朝廷有权力调动,我这个江宁将军只有节制权,没有调动权。”
他果然拒绝了。
沈葆桢依旧在笑,但是目光却冷了下来。
缓缓道:“江宁将军,军情如火啊,六合城危在旦夕,需要派王世清新军去救。”
托明阿一愕道:“六合没有战事啊,发逆内部整合还没有完成,不会来攻打江北的。”
沈葆桢缓缓道:“会的。”
接着,他拿出怀表道:“明日早上,九点一刻,发逆军队会攻打六合。十一点半,会暂时退兵。下午三点,会集合更多的大军渡江北上,所以您派王世清新军去守六合,非常有必要。”
听到这句话,托明阿头皮发麻。
整个人,一阵阵发凉。
沈葆桢话里的意思太恐怖了。
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啊,沈葆桢就说发逆军队会何时进攻,合适退兵,何时再集结渡江。
这……这证明了什么?
如果这一切成真的话。
那就代表着苏曳能控制发逆的军队。
这是更可怕的威胁。
你托明阿不敢得罪皇帝,那你就敢得罪我苏曳吗?
你让皇帝不高兴了,顶多是被训斥,现在无人能替代你。
你若得罪了我苏曳,那可能就是性命不保。
其中利弊,你考虑清楚。
沈葆桢说完话后道:“那我就告辞了,我住在白岩先生的宅子里面。明日傍晚五点钟离开,江宁将军若改变了主意,在这个时间去白宅找我便是。”
然后,沈葆桢直接离开,再也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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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
胡林翼和曾国藩密谈。
“涤生,这个局势,我看不懂了,但是却心惊胆战。”
“苏曳想要做什么?他和朝廷斗得这样如火如荼,究竟为了什么?”
“朝廷威权依旧强大,他一个江西巡抚,想要让朝廷妥协?”
“我能感觉到他在布一个大局,但是我看不清楚这接下来要做什么,看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可是关键,我是江西布政使,届时皇帝会逼我站队的。”
“一旦我站队,那就是湘军站队。”
“我猜皇帝的密使很快就要去南昌找我胡林翼了,也很快就来武昌找你了。”
“我们何去何从?”
此时,朝廷在天津和洋人谈判。
在所有人看来,接下来局势应该会平静下来了。
但没有想到,局势竟然变得更加惊人了,更加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