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曳道:“臣举荐怀塔布。”
那个太监道:“知道了。”
然后,他直接返回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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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
今日,依旧在朝会。
那个太监进入道:“皇上,江西巡抚苏曳,依旧没有离京,大概是等待皇上题字。”
皇帝道:“关于九江知府的人选,他可有举荐吗?”
那个太监道:“他举荐怀塔布。”
皇帝点点头道:“知道了。”
此时,军机大臣,吏部侍郎匡源道:“皇上,臣有一事。”
皇帝道:“说。”
匡源道:“苏曳担任江西巡抚,政务劳顿,所以他兼的镶蓝旗满洲副都统一职,不合时宜,请另选要员。”
皇帝想了一会儿道:“如今看来,确实不太适合了。”
“拟旨,免去苏曳镶蓝旗满洲副都统一职。”
这就可笑了,这就是一个兼职。
在朝中,文武兼备才是权臣标配。
桂良是内阁大学士,算是宰相了,他曾经兼了镶红旗汉军都统,现在兼了正蓝旗的蒙古都统,难道还会去管这些八旗的军务不成?
接着,皇帝问道:“那这个镶蓝旗满洲副都统,该由谁担任呢?”
说话间,皇帝目光望向了肃顺道:“你这个旗主,可有人选啊?”
肃顺想了一会儿道:“奴才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选。”
杜翰出列道:“皇上,臣举荐德兴阿。”
德兴阿,苏曳政敌。
去年因为和苏曳为敌,在扬州大捷后,他和伯彦、翁同书一起,被一撸到底。
杜翰作为苏曳的政敌,此时完全是在疯狂的试探。
皇帝道:“僧格林沁,德兴阿现在是在你手下办差吧?”
德兴阿是为了给伯彦出头,才导致被一撸到底,所以僧格林沁当然要管人家的前程,所以虽然德兴阿无官无职,却成为了僧格林沁的核心幕僚。
尽管一个武将成为幕僚也挺奇怪的。
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道:“是的,皇上。”
皇帝道:“那这些日子,可有长进?”
僧格林沁道:“回皇上的话,他在臣的幕府之中,勇于任事,这次修建大沽口炮台,他日夜都在大沽口,相当部分事情,都是他做的。”
皇帝道:“知耻后勇,这就很好。”
接着,他稍稍沉默了片刻,道:“拟旨,册封德兴阿为镶蓝旗满洲副都统。”
僧格林沁顿时大喜,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政治信号。
接着皇帝又问道:“另外关于派人去和洋夷谈判一事,诸位可有人选?”
杜翰又出列道:“回皇上话,苏曳曾经和英国人谈判,建下了奇功。”
皇帝道:“可是他也和朕说明了缘由,如今洋夷统帅额尔金伯爵是包令的政敌,所以也把苏曳视为政敌,他去谈判,适得其反。”
杜翰道:“但是要论对洋夷之了解者,大概无人出苏曳其右,所以不如让他举荐一人,前去和英夷谈判。”
皇帝想了想道:“有理。”
接着,他下旨道:“王德利,你再去苏曳家中一趟,问去和洋夷谈判,可有人选?”
那个太监道:“嗻。”
然后,他又飞奔出宫,朝着苏曳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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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苏曳则继续坐在家中,静静等着。
果然,很快又传来了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西巡抚苏曳专注其职,免去所兼镶蓝旗满洲副都统一职,钦此。”
苏曳道:“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太监王德利问道:“苏曳,皇上说你最擅长和洋夷外交,关于和洋夷谈判,你可有人选举荐?”
关于这个问题,苏曳早就说过了,皇帝也早就知道答案了。
苏曳的原话是谁都可以,甚至就差点说,就按照你们朝廷的底线,派一条狗去谈,都能谈成。
这不是说气话。
清廷的外交在很长时间都是笑话。
就比如在十几年后的天津教案中,直隶总督曾国藩和法国人的交涉中,身败名裂。
于是朝廷就换了李鸿章去和法国谈。
而恰恰法国人遇到了普法战争,无心纠缠在东方的这件小事了,所以就大事化小了。
李鸿章莫名其妙躺赢,然后清廷就觉得李鸿章牛逼,曾国藩都搞不定的事情,你都能搞定啊。
从此以后,李鸿章主导清廷外交几十年。
但皇帝明明知道答案,却依旧派人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皇帝的聪明之处了,在这等权术上,他还是厉害的。
就是为了给苏曳造成一种政治被动。
一开始,他派人来问,九江知府你可有举荐之人啊?
苏曳举荐了怀塔布。
现在皇帝又派人来问,去和洋夷谈判你可有举荐之人啊。
此时,苏曳要是举荐了一个人,那就和这场谈判牵扯上关系,未来签订丧权辱国条约的时候,苏曳名声也会受损,直接被拖下水。
苏曳要是不举荐。
那你这人公私不分啊?
九江知府,你就举荐了自己的私人。
现在和洋夷谈判,关乎江山社稷,你反而不举荐人了?
你不是最懂外交的吗?
合着有好事,你就举荐。
有坏事,你就躲开是吧?
你这忠君爱国,你这一副为江山社稷的样子,成色也不高啊。
而苏曳,一早就识破了这种伎俩。
甚至,皇帝派人来问他是否举荐九江知府的时候,他就知道皇帝接下来这一招。
但是……他依旧这样说了,这样做了。
一是维持人设。
二是让皇帝获得某种虚无的胜利。
前天他和皇帝的见面,伤害了皇帝那种唯我独尊之心。
所以皇帝想了一天,就想到了这些招术,对付苏曳。
作为皇帝,他是一定要维持一种高高在上,生死予夺的权力感的。
更准确地说,他要看到你的破绽,你的错处,他才满意。
等获得了足够的胜利感后,皇帝才会结束这一切,放苏曳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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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王德利又飞奔回皇宫,进入乾清宫道:“皇上,苏曳说和洋夷谈判,他没有人选举荐。”
杜翰道:“这就奇怪了啊,九江知府,他是有人举荐的。和洋夷谈判,他又无人举荐了,他不是最精通外交吗?”
匡源道:“皇上,苏曳此人,趋利避害,不是贤臣,不足于担当重任!”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仿佛也表示失望。
“苏曳此时在家中做什么?”皇帝问道。
太监王德利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行囊,队伍也全部妥当,大概就是等皇上的题字了。”
作为苏曳失宠的标志,就是上一次他离京的时候,皇帝的题字晚了一个半时辰。
而作为苏曳强硬的标志,就是苏曳等了一个时辰后,选择不要题字,直接离京了。
也就是这个举动,第一次真正激怒了皇帝。
但那个时候,苏曳哪里是什么强硬,是迫不得已要离京,也幸亏是没有等题字,否则去了上海后,直接就耽误真正的大事了。
而这一次,在很多人看来,苏曳学乖了,就一直在家中等皇帝的题字。
但这个时候服软,是不是太晚?
正说题字的时候,杜翰又出列道:“皇上,九江知府空缺,臣举荐翁同书担任此职。”
这话一出,所有人咂舌。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刚刚举荐德兴阿做镶蓝旗副都统,现在又要举荐苏曳政敌翁同书做九江知府?
肃顺沉默了片刻道:“皇上,户部尚书翁心存弹劾一事,尚且没有落定,翁同书担任九江知府一职,不如稍稍后延。”
肃顺几乎是作为政治本能,出面阻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