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强们则希望保住自己的田地坞堡。”
“这年景大家都是熬,谁会做卖力不讨好的事?”
洪范听完这番话,终于明白过来。
淮阳国的情况与他原先想的不尽相同。
所谓义军,代表的不是水火不容的反抗,而是长久暴政后产生的新均衡。
“我原以为局势会更爆裂些。”
洪范轻叹一声。
甘德寿似乎很熟悉他这番神情。
“这几年,像赤公子这样过来的少侠很不少。”
他陪着叹息。
“咱本地人是敬佩的。”
“可淮阳国这儿败坏的不光是民政,就连人心也烂了。”
他砸吧砸吧嘴突地笑了,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
“说来不怕公子笑话,我们德寿军名为德寿只是因为我甘德寿做了大当家——这地方其实无德也无寿。”
“而大部分义军也占不了个义字,无非是为了活,为了以多欺少抢别人的东西。”
甘德寿脸上挤出道横肉,忍不住去扶刀。
“赤公子救了我家人,我也给公子一句心里话,若不是背后有天大的靠山,不如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他靠入椅背,直直地打过来目光。
洪范无动于衷。
“别的义军也如此吗?”
他问道。
甘德寿于是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真为了改天换日的不是没有。”
他说道,面色又柔和下来。
像是在板上摔揉了许多次的面团。
“但不在这儿。”
“从庞县往东过四座大城,就是郡都端丽城。”
“那是淮阳唐氏的祖地,最大的义军百胜军也驻扎在端丽以南。”
“百胜军有段铁掌、古枪魁相助,占了好几个县,连大城也是拿下过的。”
“赤公子若有心,可以往那边去。”
几人聊到这里,时间已到了酉时正(下午六点)。
昏黄的暮光自门窗处斜爬进来,一寸寸没过地板、案几、木椅。
恍如将死之人死死抓住能抓到的一切。
“时间跑得是真快!”
甘德寿笑道,对外头呼喝。
“今儿有北边来的贵客,让刘老四张罗一桌过来,要几个硬菜配酒。”
堂下换上圆桌。
一刻钟后,开始有热菜上来。
酒是黄酒,微浑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