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艰难地把话说完,递出银票。
詹父转过头来认真打量了洪范片刻,示意詹慧子接过。
他挪到棺材边上,轻柔地抚摸棺木。
院外围着的人甚至已挤到了门边,还在往里投来视线。
老头子突然瞪视过去。
“都看了我们爷俩半辈子的热闹了,还看不够吗?!”
吼声嘶哑,歇斯底里,霎时把所有人吓得散去。
“你去把大门关了!”
他喘息着对管家说。
话语失了中气,像是被蛀了许久的老朽树木,一旦遭逢大雨便从内里垮了。
院门掩上了。
詹父费力理顺了气息,转过来看向洪范。
“伱是洪范,今年刚入队的,对吧。”
他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可洪范还未来得及向他通名。
“那支笔他换到了吗?”
詹父又问。
洪范摇头。
“呵,东不成西不就的小子……”
詹父哂笑一声,回过身,轻轻拍打棺材。
院中静默下来。
唯有老太太断续的啜泣声。
“你们武勋阁里的东西,能用银子买吗?”
良久后,詹父突地问道。
洪范咬着牙,不知如何回话。
作为武者,这个距离他轻而易举便听到了泪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对不住,老朽失言了。”
詹父等不及回答,哽咽了最后一句,摇晃着回了后院。
从头到尾,无人问死因。
詹慧子有请众人留宿。
但洪范执意要走。
及至踏上归程,报丧队伍只剩下寥寥数人。
一行七十里过来,拉车的马儿已累得透支,若不在县里歇息一晚,恐怕要生生累死在路上。
车队东家并没有怨言——他得了三倍的赏钱。
天色渐晚。
西京城在詹县的西北方。
官道笔直。
疾步其上,好似在追赶黄昏。
黄昏终究是追不上的。
不久后,连晚霞也散去,蓝黑色的天空整片悬垂下来。
世界一片冷寂,犹如坠入海底。
洪范走在最前头,一言不发。
武如意用火镰费劲地点起灯笼。
笼下的雪反射着火光,更远处的则依然覆于柔和的黑暗。
她加紧步子,不顾浑身起的鸡皮疙瘩,赶上前去照路。
雪开始化了,天很冷。
更冷的,是洪范身上散出的杀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