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长进门居高临下地摆了摆手,叫脑科主任出去关上门,落坐在高档病房病床前的沙发椅上,瞄了眼依旧发呆的徐长卿,开始不住惋惜、叹息,说他也爱莫能助,说奈奈这么年轻,怎么就……
徐长卿就不爱听他这话,温柔地着凝视着成了睡美人的林奈奈,痛心一笑,颤动干裂的唇,终于忍不住释放他的毒:“你们医院治不好的人可以海了去了,但唯独不能有她!因为,她林奈奈是我偏爱的人!为了她,我也可以劈开红海!这三个月,院长你只了解到我的冰山一角,并不知道我真正的能量!我现在接我们家奈奈回家,是因为她一定很想回家,想住在家里。并不是因为院长你放弃治疗她,说她可以出院,她就得回家听天由命。明天,你来我家,商量由我为你解决所有琐事与后顾之忧,好叫你重新成为一名纯粹的名医,能够专心致志、倾注全力治好我们家奈奈。”
“什么?”李院长不止声音有些发颤,为前沿研究绞尽脑汁造就的庄重不俗的地中海发型也颤了颤。
他自己除了喝的别人看不透的散装茶其实很贵,其它吃穿用度都很简朴,几十年就那十几件衣服,贴身衣服破了还找护士补。因为,让护士给他干活不花钱。护士科里没有不知道他多会省钱的。
他穿的布鞋都不超过三十,平时吃饭只吃两个小素菜,猪肉涨价,包子也跟着涨五毛钱的时候,他就绝不在外面吃包子,准回医院吃不要钱的难吃包子。他不准食堂把伙食搞好,是因为做好吃了,医生护士就会多吃,医院开销就大了,他心疼。他努力捞钱、自己又抠,只是想保子孙富贵。
这辈子,他活得实在挺不容易。自从六十多年前痛失爱妻之后,他活着只为履行爱妻阿婉死前悲怆的嘱咐:要他把襁褓中的孩子好好养大,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一定不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吃苦……
他的确成功地让儿子活到六十多,都从不知苦为何物;也叫儿子活到六十多,没干成也不需要干成一件正事,只擅长败家,也的确能够尽情败家,只要他觉得那样过得好。
他本还有一个孙子,可惜更加娇生惯养,很小就展现出了极高的纨绔劲,看电影时总觉得黑帮老大吸粉很酷,常拿面粉练习。
直到有天,他儿子赶着去高档娱乐场所见客户,顺便就带去了,叫在隔壁包厢写完作业再打游戏。
从后来调出来的秘密监控上看,他孙子吃够、喝够,就玩塑料玩具枪,打了一屋子子弹,在沙发底下找子弹时,捡到一包真的粉末,喜出望外,口吐芬芳后,赶紧倒在茶几上,学电影里的情景开始享受。
因为电影里没教他吸完后必须侧身睡,避免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就那么走了。
娘家很有势力的他原来的儿媳,成天骂他儿子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最后吵得过不下去,离了。他儿子又娶了个小明星老婆,生了个女儿,小时候极漂亮可爱。从一出生,他就疼得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含嘴里都怕化了!只要不吸粉,干什么都行!在那种家教下长大,又成了个败家子。
儿子、小明星儿媳和孙女一家三口,花钱如砸无底洞。如今他还能赚钱还好说,以后能指望谁呢?
在过去三个月里,他通过反复接触,似乎找到了指望。确认可以托付子孙给他,他就能从百般俗务中解脱,全力燃烧自己全部的精力,完成自己一生最大的心愿: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在前沿脑科研究中,也可以说在生命科学发展史上,用他所剩不多的命极力拓荒,留下青史留名的一笔!
他自己在脑科界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面前的年轻人在某些领域同样是!他每与之攀谈,都势必一再惊异:现在普遍沦为养猪场的大学,居然还能培养出这等人杰!年纪轻轻就已如此了得!在这高档病房外的走廊里的那些便衣,应该是他的保镖,看样子,他已经在成功路上走了挺长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