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被他逗得一乐,泪珠差一点儿没掉下来,回忆道:“我小的时候,耶娘有次带我去长安郊外踏青郊游,碰见一个赤足老道,看过我面相,说这孩子一生富贵顺遂,只是寿命不长,未婚配就会夭折。阿耶又惊又怕,急忙封我做万寿公主,长命锁平安符求了几大箱子,还专门建了座上仙观给我寄名祈福。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韦训问:“那老道长什么模样?”
宝珠说:“那时候我才一岁多,行动都要人抱着,哪里记得住事,都是宫中老人讲的。”她想了想又感叹道,“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事也很多,我获封万寿而早夭,你叫韦训,又哪里训了?我看应该叫韦不训才对。”
陈师古确实因为逆徒从小就桀骜难驯才给他起这个名字,当然,没有起到一丁点儿作用。
韦训点头称善,于是三人相视而笑,将刚才的事都抛在脑后。
宝珠问:“刚才那人送马,你怎么不要?虽然不是什么骏马,代步也是好的。”
韦训说:“无事献殷勤。麟首鞭是个马贩子,十分的生意,七分买卖三分盗。他要是不怀好意,送两匹偷来的官马,路上就有些麻烦了。”
宝珠奇道:“官马的臀部都有烙印记号,一查便知,他岂敢盗取?”
韦训笑了笑:“祖辈都干这行,自然有门路秘诀。乔家有一种专门给马用的去腐生肌的金疮药,反复涂抹,烙印疤痕上能重新长毛,记号就看不清了。”
宝珠哇了一声,“好刁钻的马贩子。”
韦训又说:“听说最近几年也懒得这么干了,直接走耗损。”
“那又是什么?”
“马太娇贵,又挑食,很难伺候,长途跋涉不如驴皮实。水土不服病死,跑得久了累死,折了腿受伤而死,这部分就是耗损。只要跑通门路,报上去的耗损略高一些,官家的好马就成了死马,变成他们乔家的货物。”
韦训就此住口,斜睨了她一眼。
宝珠登时明白了。如今朝堂贿赂成风,妃嫔公主居于深宫,都有人能将门路摸过去,盼她们能给天子吹风,换个斜封官来做。年深日久,见怪不怪,此事虽与她完全无关,但她身为食天下封邑的皇族,此风却似乎又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
思忖良久,说:“这乔石的马确实是不能要,怪不得你这个抠门的铁公鸡非要用十倍的价格买一头奇丑无比的驴。”
驴听见她骂自己,当即尥蹶子反抗,被韦训牢牢按住辔头,没能蹦起来,于是叽里咕噜骂骂咧咧了一通,可能是驴的脏话。
宝珠看韦训一路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拎着那根四尺多长的树棍,猜了又猜,还是想不出具体用途。“你拿着那根棍子到底干什么?”
韦训说:“我路上捡的。你看它很直,又很长。”
宝珠不明所以,看向十三郎,他也没觉得捡一根木棍有什么不对,反而跟着高兴:“确实很直,又很长,是根难得的好棍子。”
“我是问你捡来干什么用!”
韦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它很直,又很长,这就是优点了。至于怎么用,我捡回来再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