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又进一间院落,但见房舍衰敝,四处却清洁平整,看起来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公主进去转了转,见院中衣架上晾着一领竹布青衫,领口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了。原来是韦训的住所。
公主面上一红,本应立刻离开,可终究好奇心压过了教养,又多瞧了两眼。不看则已,那禅房敞开的大门里竟然堆着半间屋子的竹简木牍,车载斗量,目测千斤以上,不知从何而来。
魏晋之后,纸张逐渐取代了简牍,成为世间书写传递文字的主要载体。谁还在使用这么笨重的书册?
公主捡起一卷展开欲读,不想手劲略重,穿在木片上的细麻绳当即朽烂,一卷书册哗啦啦散落在地。
并非新制,乃是古人所著吗?
公主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这些东西可能都来自前朝古墓之中。
“那小贼不盗财宝,挖来那么多简牍是做什么……”
这些书册不沾墓土,不生蛛网,可见是日常阅读过的。廊上放置几个大瓦盆,用清水浸泡着一些字迹模糊、朽烂不可读的断简残篇,又不知是作何用途。
公主好奇心起,坐在廊下看了起来,谁知一读之下大失所望。书册内容绝大多数都是道教经文、秘典之类,不乏方术炼丹之类荒诞言语。宫中那些旁门左道的方士们说过太多了,实在烦不胜烦。
沉迷炼丹和方术的王孙贵戚常见,但都是年迈体衰的中老年人。人到暮年恐惧天命,才会想到修仙养生,以求不死,秦皇汉武无不如此。英明神武如太宗皇帝,也在晚年信了天竺方士罗迩娑婆的鬼话。
这韦训年纪轻轻,看起来勉强二十岁,弱冠少年千辛万苦收集这些干什么?当即丢下书卷,不再理会。
到了晚间,师兄弟两人终于陆续回来了。
韦训胳膊上扎着一条白麻布,一脸促狭的笑容。
公主见他的表情就觉得有点生气,问:“你这是作甚?”
韦训笑嘻嘻地回答:“天子敕令,全城都给公主戴孝呢。”
公主听闻大是窘迫,面生粉晕,尴尬到无地自容。
这家伙明明离开长安时就能摘下白麻布条,却偏要一路戴回来给她看,实在是讨厌。
韦训又说:“东西市都在严查,羊臂臑没有买到,炙品、鹿脯一概没有,大家伙得斋素一个月。”
公主已经气得不肯同他说话了。
十三郎倒是十分喜悦,欢呼道:“是辅兴坊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