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随着这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声响起，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原本还算嘈杂的办公氛围，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都像是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汇集到了那声音源发之地。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略显佝偻、衣着朴素得近乎简陋的农村妇女大半张脸被遮掩、气喘吁吁地站立在办公室门口。她那张露在口罩外面可以看出饱经风霜的脸庞显得枯皱且蜡黄，仿佛岁月在上面无情地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流淌，浸湿了几缕凌乱的发丝。

显然，这位农村妇女意识到了刚刚那声巨响正是由自己所引发的。当她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到自己身上时，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局促和不安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那双粗糙干裂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捏住了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摆，由于过度用力，手指关节处都微微泛白。她低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完全失去了方寸。

“阿姨，您找谁呀？”若晚见眼前这位陌生的妇女一脸焦急与惶恐，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并轻轻地凑近她，眼神里丝毫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语气轻柔地开口问道。

只见那妇女嘴唇颤抖着，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声音哽咽而沙哑：“我……医生，我家老头，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吧？他绝对不能有事啊！要是没了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呜呜呜……”说到最后，妇女的情绪愈发难以自控，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若晚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

若晚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不禁心中一震。妇女那枯黄且布满老茧、粗糙不堪的手，与自己这双白皙细腻如羊脂玉般的手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那粗糙的触感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到若晚的手背之上，但她却并未有丝毫想要甩开女人手的念头。因为她能够深切感受到这个女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无助，此时此刻的自己，对于这个几近崩溃的女人来说，就如同她在茫茫大海中孤独漂泊时所偶然遇见的一块浮木，或许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所在。

“你家老爷子叫什么啊？”

“吴大苟，草字头的苟……”

“你是吴大苟的妻子是吧？”没等若晚说什么，便从她身后传来周金的声音。

“对对对，我是他老婆，他打电话说要住院，说我过来了去办公室找一下医生，我放下东西就来了。”女人听见周金声音寻声望去就要走到周金面前，险些踉跄了，亏若晚扶住了，然后半扶半就到了周金身边坐下。

“不，医生你坐……”女人有些诚惶诚恐抓了下若晚白大褂的衣袖。

“阿姨坐着吧～”

“谢谢……谢谢……”

女人拘谨地将目光投在周金身上，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地捏紧自己的衣角，等待医生说话。

“大姐，别紧张啊，我找你来，是想说他这个糖尿病每天要吃的药，你怎么不监督一下呢？他现在腿部的溃烂原因就是因为糖尿病，入院的查的空腹血糖9点多。”

“医生……不是我不监督，实在是出不去啊，我家老头前段时间一直和大队反应说自己糖尿病的药没了，不能断的。大队那边一直说疫情期间所有人都不能出去，我们那明明没得疫情啊，后面我家老头子说腿上烂了一小块，就去找赤脚大夫看，说敷几天草药就好了，结果敷了几天，反而更严重了，那赤脚大夫给了五千，还想办法给我家老头拿到了通行证才出来的。他打电话说医生要家属过来，我也是去求得那赤脚大夫，不然怎么出的来啊，呜呜呜……医生我家老头的腿严不严重啊？会不会死啊，听说是不是要截肢，只要他人没事，截肢，我们愿意……”女人说到后面泪如雨下，那双枯黄的手不断擦拭眼泪，但是好似越擦越多，她便不擦了，那一颗颗泪珠从眼眶里滑落没入口罩里消失不见。

若晚将自己口袋里的手帕纸递给女人，女人诚惶诚恐地推脱，最后接受。

“大姐，他的情况没这么严重，他腿上的溃烂死肉，我们上午给剔除了，先住几天院，把他血糖控制下来，然后伤口防止感染，所以这几天他需要家属照顾。”

“好好好，谢谢……谢谢医生，太谢谢你们了。”女人耳边只注意到自家男人不需要截肢而喜极而泣，便一味说着谢谢。

若晚扶着女人出去，看着她去往病房的背影，实在有些怜悯。但是这些她无法改变，徒添无力了。

“老师，乡下的疫情防控也很严嘛？”

若晚回旋在嘴边的话还是问了出来，她想到乡下的爷爷，还有那些也是要天天吃药的姥姥姥爷们，满心忧虑。

“看政府的仁义政策如何了，政府体贴民情，就会为生病的人开通绿色通道。但是一旦他们管辖的区域出现一例疫情，他们就会被问责，他们赌不起自己的乌纱帽罢了。”主任也听见女孩的问话，所以就在周金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位高权重的人就越在乎自己的乌纱帽，他们享受于权利的便利，便约束于条框之内。仁义便就被放下了，最后刚开始入职时自己高声向伟人雕塑宣誓的‘永远为人民服务。’，都将被掩盖于时间的染缸里。

若晚沉思于老师说的话，那些话她半知不解却怎么也再问不出解释，她应该想到老师说的已经很是清楚与明白的。

“别想这么多，人民高于一切。”

若晚抬头望向老师那在白炽灯下发光的头顶，视线落在老师胸前那一枚也在闪烁光芒的党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