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时间稍稍拉回来一点。
舞台下方,帷幕之后。
“伊索尔德,您到底想做什么?!”卡卡尼亚愤怒又悲切地问道:“我还以为基金会的人夸大了事实。可您现在,您现在——”
“——您在生气吗,医生?因为我杀死了卡尔先生?”伊索尔德看起来有些不解,又有些遗憾:“……我以为您会高兴。”
“——我?我为什么会高兴?”
“因为他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人,一个违背您医嘱的人,一个造成我们时代普遍压抑的人,一个您最痛恨的官僚。”
“他对待我们,正如墙壁上的一处污点,仓促掩埋了事。要是贴了金子,他就将它撕下来,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而社会就在伪装中败坏。难道我们不应做一场大手术,将这样的人从我们的社会中切割出去吗?”
她的话语真挚而纯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会这样理解那些话。”
卡卡尼亚低下了头,眼里满是懊悔。
“我真后悔把这些话告诉您……”
“……什么?您为什么要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是您对我说,我们每个人都生病了,但这病灶并非长在我们自己身上,而是在我们每天呼吸的时代的病态之中。要想终结这丑恶的一切,唯有通过一场彻底的手术……”
“是您告诉我,我们须释放心中的压抑,拥抱原初的激情,将世界还原为它的本来面目,一个自由平等的独立王国。那时所有人都会获得幸福和快乐……”
“我哪里听错了吗……?我哪里理解错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
但是这激动的声音并没有换来卡卡尼亚的回应。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您为什么不愿意抬头看我……?因为我犯下的过错如此重大,让您不愿再见到我吗?”
“不,不......请您回答我,我乞求您。因为您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世界上最珍视的人……”
“医生,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您不能原谅我?”
卡卡尼亚只是沉默着,像一个冰冷的雕塑。
伊索尔德不可控制地抽噎了。
“是因为我太笨……所以理解错了吗?还是因为我也生病了,所以无药可救……?”
“那样的话,就请您救救我吧……像过去那样牵起我的手,抚摸我的面孔,揽住我的肩膀,同我说一些亲切的话。”
“医生,医生……”
她叫着卡卡尼亚的名字,抽泣着,缓缓地走到卡卡尼亚身边。
试图抓住一片缥缈的衣角。
但卡卡尼亚只是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我在您的梦想中映出自己,就像凝望一面镜子。在与您对谈的黄昏,我第一次见到太阳。是您的梦想填满了我空虚的生命,让我不再是诅咒的容器。”
“它很美……美到在对它的凝视中,我忘却了自己的丑陋。”
“我只是想把您的理想还给您。我……错了吗?”
卡卡尼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伊索尔德的话。看起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您因此会去犯罪。”
“犯罪?您是指我现在所做的事吗?您不喜欢这样吗?”
她焦急地上前一步,生恐自己错过了什么。
“基金会知道所有的真相,却不曾告诉我们分毫。因此,我们需释放他们所压抑的一切……新闻、癔症、暴动、混乱。这是重塑之手告诉我的。”
“这和您的理念并不一致吗?是我会错意了吗?”
“重塑之手......”卡卡尼亚咀嚼着这个名词,咬着牙问道:“什么?他们该死的都告诉了你什么?”
“呵呵……他们给了我拯救的方法,医生。他们让我有机会拯救那些被您爱着的人,拯救世界——拯救您的梦想。”
“您还不知道,医生,像您这样心肠柔软的人,又怎么会承受得住呢?”
“西奥菲尔点燃了自己,本吊死了,伊曼纽尔躺在了铁轨上——”
伊索尔德仰起脖子,口中发出破碎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我也看得见他们,我听得见他们,这些未来历史的幽灵,徘徊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带着窟窿的脑袋!嵌着弹片的脑袋!空空的胃袋!幼小的,如同婴儿一般的幽灵……我看得到,看得到!被炸成废墟的城市,载着人的火车直直地冲向死亡!”
“这一切马上就要来了,马上就要到啦!绕在枝桠上的肠子比春日的花还要艳哩!子弹,头盔,纱布……哈哈哈!”
“——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医生!”
听着伊索尔德的话,卡卡尼亚的嘴唇颤动着。
她被伊索尔德所描绘的场景所震惊,她被自己以及朋友们的未来所震惊。
她不认为伊索尔德会骗她,因为她是伊索尔德。而这也就说明了,这些都是即将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原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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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
“和我一起离开吧,医生。在这个旧世界被雨幕冲刷时,我们将一起在新世界建设您的梦想。在释放压抑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在给予神秘学家自由上,我们也是一致的。”
伊索尔德期盼地伸出手。
可是卡卡尼亚只是站在那里。她握紧拳头,又松开,这样徒劳地反复。
“我只是……”卡卡尼亚的嘴唇嗫嚅着:“我从没想过你……你会去杀人,伊索尔德。”
伊索尔德欣喜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