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风止叶落。惑生靠着树身，双眼微闭，手上动作丝毫不温柔地修理着连接在身上的丝线

随着惑生的动作，血色丝线从她的身体中延伸出来，原本鲜红的血液渐渐变得漆黑如墨。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气息。而那些翻腾在身体之中的丝线，则如同饥饿的猛兽，贪婪地吞噬着惑生的血肉。

惑生抬手轻轻拍打着逐渐被血色浸染的树身，面上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平静。她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与树交流，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老家伙……只能清醒这么一会儿吗？也罢，吃饱了，好好干活就行……至于你是否清醒，又与我有何关系呢……”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惑生依旧专注地修理着丝线，对摇曳的枝条毫不在意。

一阵风过，幽蓝色的叶片失去了控制一般，跌跌撞撞地落向她怀中，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迅速融入。刹那间，原本紧紧缠绕、撕扯着她血肉的丝线偃旗息鼓，停止了吞吃，悄无声息地退缩回去，带着不甘和挫败感黯然离场......惑生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起身，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走去。

主人的沉睡使得尼伯龙根完全暴露出其本来面目，同时也让惑生找到了她一直在找的人。此时此刻，一人一龙正在激烈地战斗着，刀光剑影交错，整个场景血腥而惨烈，令人不忍直视。惑生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这场激战。

毫无疑问，即便是混血种族中的最强者，在面对与自身血系源流相对应的龙王时，也几乎没有胜算可言。哪怕这位龙王曾经遭受过重创，但血统上的差距，不就是当年龙族阶层分明的根本所在？

但尽管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昂热是个让她为之称赞的疯子，即使已经有了一地的断刀，他的手里却依旧旋转着一柄折刀，一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考究的嵌铜木柄，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纹路，一柄极其罕见的花纹钢刀，看起来真不错，不知道璃瞳喜不喜欢，到时候给她也弄一把

伴随着又一声武器与鳞片碰撞交叉过后的刺耳声响，惑生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李雾月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人类的特征，仅在片刻，化为了龙身，一尾巴甩向昂热，昂热生生用折刀挡着被掀飞到了空中

失重感并没有让昂热感到慌张，他凭借着自己身体极致的控制力，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重新调整好了姿态。然而，在龙族面前，人类真的小小的一只

这看似脆弱无比的人类，却是所有生灵之中最能够创造奇迹的存在。还挺喜欢在绝境中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惑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同僚之间的闲谈

"人类确实很脆弱，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强大。别忘了，魔女六席之中，除了你我之外，其他成员的原身都是人类。" 多年前的那段对话，如今又一次在惑生的耳畔回响。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是的……

空中，尾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出，在言灵的强大压制下，那个渺小的人类根本无法躲开。不出所料，温热的鲜血流淌进鳞片的每一处缝隙，那种暴戾、嗜血的快感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巅峰。然而，心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被熄灭，反而愈发炽烈。不知从何时起，哥哥传回来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刚才，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他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尾刺猛地一挥，被刺穿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血肉横飞。李雾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对方，转身便要离去。可是，就在这时，一道浅浅淡淡的女声突然传入耳中，犹如一道惊雷，让他僵在了原地。

昂热一脸警惕地盯着旁边那个面带微笑递过来一把折刀的女子。她的脸庞依旧那么美丽动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令人惊艳不已。那笑容他其实并不陌生，但此刻却感到有些诡异。陌生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仿佛是凝结的鲜血一般，黏糊、血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非常抱歉，最为赔礼，保你的命。" 惑生的眉眼弯成月牙形，但当她手中的折刀被拿走后，一个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家伙......你是在找你的哥哥吗？到我这里来看看如何？" 话音刚落，黑色的蝴蝶纷飞，而原本翱翔于天空之上的巨龙却突然猛地坠落地面，全身开始剧烈扭曲，鳞片像破碎的瓦片一样片片崩裂，鲜血如柱状喷涌而出。与此同时，黑色的蝴蝶越发多了起来

血泊之中，少年的身形逐渐显现，纤瘦，苍白，黑色的纹路从心口蔓延到全身，黑色的蝴蝶从血泊之中翩飞而起

李雾月几乎睚眦欲裂，骨子里的傲慢让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狼狈，被同一个招数坑了两次，他想要起身，可地面突然裂开，幽蓝色的枝条窜出将他牢牢锁在原地，血液被迅速抽离，言灵被瞬间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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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白皙的赤足一眨眼出现在面前，那道声音的主人，缓缓蹲下身来，旁边还站着那个本该死去的人类，惑生笑的无辜极了，反手握住昂热的折刀，黑色的血液瞬间将刀刃覆盖，无声的退后两步，将空间让给了两人

她原本以为昂热会说些什么，但她猜错了。只见昂热不顾自己断了的一只腿，几步向前猛冲过去，手中的折刀如闪电般刺出。坚硬的鳞片在此刻失去了防御作用，那把折刀深深地抵住了心脏的最深处。

一刀接一刀，力道丝毫不减，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仇恨都倾注在这把刀上。他毫不顾忌自己完全暴露出来的弱点，也毫不在意只要对方一击，他就会粉身碎骨，龙族共有三个弱点，只需三刀就能将对方置于死地。然而，这个双眼充血、不知疲倦的大汉更像是在发泄，他赤红着眼睛，干涩疼痛，令人心脏也在疼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抽泣。

明明是苦涩到连惑生都吃不下去的情绪，昂热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漫天飘起了点点碎光，那是龙王的身躯正在逐渐消散。这场杀戮结束得如此荒唐可笑......李雾月全程都很安静，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呆呆的望着惑生，如同最纯真的孩子，但那双始终凝视着惑生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他想问什么呢？

惑生抬起指尖轻轻嘘了一声，用口型回答着未出口的问题

“眼见不一定为实”

黑色的蝴蝶将天际遮蔽，惑生悄悄捏了捏手中握着的两只小巧木偶，再一次恢复了专属于商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