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蓉经一天的路途奔波,终是在暮色四合的时候到了陵城家庙。
林箭澜位极人臣,家庙建造得自然也是辉煌的。但是少了人烟,外看再宏伟的地方,里头也不免有些阴恻恻的。
一个道姑模样的僧尼迎了林芙蓉进庙,这里只有她和另一个道姑常年在这里打理,家庙空旷,入门中央供着一尊尊牌位,周围静得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有回音。
因早得了信,道姑已经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一间是林芙蓉要住的,一间是白露白霜,外加一个叫白薇的丫鬟。
白薇懂武,是杜柳清特意安排的,途中便上了林芙蓉的马车。
林箭澜派遣在暗中护送的护卫也是知道这个丫鬟中途插队的,只不过是杜柳清安排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看着家徒四壁模样的厢房,林芙蓉忍住想哭的冲动,对着道姑说:“这房能住人?我要换一间!”
她虽极力压制了,但语气仍不太好。道姑眉眼上挑道:“换多少间也都这样,如果大小姐要换,就自个儿去收拾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反正她的任务也完成了,爱住不住,不关她事。
林芙蓉何曾被人这样视若无物,但此时只能委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个道姑进来,面容比刚刚那个要和蔼一些,对林芙蓉道:“大小姐,您来家庙,也不是要来享福的,这家庙的厢房不少,但都一个样,再换几个也是这样。您还是安心住下,早些休息。明天还得起早,跟我们一起诵经。”
林芙蓉对着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顿时会意,揣着荷包走近道姑,塞进她手里低声道:“大小姐的生活起居,都要麻烦师傅多照拂了。”
道姑心领神会收下了荷包。
虽说打点了钱,两个道姑明显态度都毕恭毕敬了许多。但是,陵城地处偏僻,人迹罕至,还是不可避免的吃了许多苦头。单就吃食起居,已经让林芙蓉一刻都待不下去,日日食不知味,又夜不能寐。
杜柳清收到消息后,更是心疼担心得无以复加。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且因那日孟氏在府门前的阻拦,现在外头竟或多或少也传开了林芙蓉被贬家庙的事,个中原因不免有着诸多揣测,对林芙蓉的声名极为不利。
便连杜府也都遣了人来问,无奈事出有因,即便是杜明晦亲自前来对峙外孙女的下落,林箭澜也不理亏。总之,这几天单就设法压下外面不利于林芙蓉的流言蜚语,杜柳清也累得够呛。
距黎芊芊的生辰之日不过几天光景了。月落乌啼,林傲梅端坐在红木书桌前抄佛经,碧泉笋香正收拾着明天出府的行囊细软。
眼未抬,音悠悠道:“衣裳带几套素色的,首饰也不必多带。那件蚕丝披风也备上。”
“披风带着呢,首饰之类的,奴婢也只帮小姐带了几件而已。”笋香回道。
林傲梅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外面以蝶却是来报:“小姐,三姨娘在外头求见,问您可歇息了否。”
最后一笔写完,林傲梅搁下笔,松了松微僵的肩,便道:“请三姨娘进来吧!”
刚移步到帘外的圈椅坐着,三姨娘便进了门来。
林傲梅也不在意虚礼,伸手示意三姨娘坐着说话,便看透来意的问道:“姨娘特意过来一趟,是为明日的行程,有事叮嘱吧?”
“叮嘱不敢当,只是临睡前还是放不下心,才特意来这一趟。”三姨娘珠钗已卸,素面朝天,可见并非虚话:“明天二小姐就要动身了,三小姐也会随行。此途杜柳清会生什么事,全然未知。婢妾虽心知有二小姐在,定能保三小姐周全,可是……”
“我并不好说,定能护得了三妹妹。毕竟我也没底。我实话实说,姨娘若实在担心,明天便让三妹妹告病,我亦不会怪罪什么。”三姨娘来这一趟,其实也在林傲梅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明天要动身了,三姨娘现在才来。
本以为三姨娘会满口答应,不料三姨娘却摇摇头道:“三小姐从小在府,有婢妾护着,她过得也算顺遂。可是过于顺遂,对三小姐以后,也是有害无益。此番婢妾也有心让三小姐见见险恶,权当是个历练。有二小姐在,婢妾也能多几分心安。”
“姨娘高看我了,此番我当真没底,不敢应你什么。”林傲梅有些出乎意料,很是头疼。
三姨娘很了解,便道:“二小姐不必有负担,只要您尽力护着三小姐,纵使最后有什么,婢妾也绝不敢对二小姐心怀怨怼。”
三姨娘内里,实际上很是仰慕林傲梅。
在她看来,林傲梅慧黠通透,明明和林汀兰相差不过一岁,林汀兰的性子却是粗枝大叶,跟林傲梅天壤之别。
本来她对林汀兰的性子也是听之任之,但越接触林傲梅,便越是觉得,林汀兰的性子,需得趁着现在还小,尽量扭转扭转。所以,趁着跟林傲梅在一起有层保障,让林汀兰学着去经经事,也没什么不好。
林傲梅很想拒绝,之前没拒绝孟氏,也只是觉得三姨娘自己会处理,没成想却算有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