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七年,相府多多少少有些变化,但整体格局却不会变。苗嬷嬷和白嬷嬷自然不会不知怎样走。
而林傲梅更是熟悉,小时候的印象模模糊糊,但上辈子她是回府后,到年芳十六才嫁给了詹玄启,怎么说也在相府住过几年。
就是这几年,她被蒙蔽了心扉,被当作垫脚石嫁到了二皇子府。
当今圣上的成年皇子有四个,除却三皇子幼时便暴毙身亡,现今剩下四个成年皇子明争暗斗。
四龙夺嫡,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期间,也是朝臣最紧张的时刻,虽说当今圣上登基时日尚浅,正值壮年,不过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直到现在,圣上表面也没格外看重哪位皇子,从来都是雨露均沾,无人知晓圣上的心思。
朝臣一个个慧眼如炬,有的相信富贵险中求,早早站队,投入自己认为最优秀的皇子阵营,扶持其上位,他日,等到自己扶持的皇子成功上位,便是封侯拜相的功劳。
相反,如果自己扶持的皇子败了,那付出的代价,便是抄家灭门,腰斩凌迟,革职流放,种种不一,总之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一旦投入某位皇子阵营,那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拼了命。
还有一种,就是能忍住诱惑,不偏不倚,保持中立,这种人是最能站到最后的,不过一旦新皇登基,可能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不是回家养老,就是贬到偏僻荒凉的地儿当个芝麻小官,但至少能保住命不是?
很巧,林箭澜就是后者,至少表面上是的。
上辈子林芙蓉远嫁夕幻国,而她嫁到二皇子府,林箭澜自然而然的被划分到詹玄启的阵营。
可身为二皇子妃的她却知道,林箭澜其实从未向詹玄启表效忠之意,也从未在朝堂上偏帮哪一位皇子。
不过事实真相,谁知道呢?
嫁给詹玄启八年,她没有一日懈怠过。只要詹玄启喜欢的,想要的,她都拼命的为他学,为他夺,为他抢。
记得新婚当夜,他拥她入怀,对她说:“梅儿,娶了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你,今生今世,我会视你如宝,宠你入骨。但是,三位皇兄皇弟虎视眈眈,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拥有你多久。梅儿,你愿意和我并肩奋战,拼出我们永恒的未来吗?其间必定危机重重,但我保证,只要我在一日,定会尽力护你周全。”
未来?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为了这两个字,她付出了所有。
但当她付出所有,助詹玄启登上太子之位时,远嫁夕幻的林芙蓉,却莫名其妙当上了出云国的太子妃。
而那一刻,她就进入了生不如死的阶段,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自己周全的男子,亲手将自己推入了地狱深渊……
看着相府花园里熟悉的一切,林傲梅好不容易抛开的记忆又再次袭来,恨意在心中翻滚,漫延全身血液,根本无心欣赏花园里雅致的美景。
园内山峦叠峰,藤萝掩映,亭台楼榭上都挂着小巧玲珑,钢竹制成的鸟笼,有比较常见的喜鹊,百灵,画眉,杜鹃,也有极其稀有的太阳鸟,旋木雀,太平鸟等等,百鸟齐鸣,十分悦耳动听。
林箭澜是个爱鸟之人,身居高位,多少下属投其所好,有这些并不稀奇。
穿着清一色桃色比甲的十多个丫鬟,灰蓝布衣的五六个小厮,在园里浇花,扫地,喂鸟……各司其职,见林傲梅三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不知所措的王妈妈,目光齐刷刷的望去。
面对众人满是疑惑、惊艳的目光,林傲梅举止大方,仪态端庄,未见半分局促不安。
上辈子从侧门进府后,王妈妈还特意扬声告诉众人:这是相府二小姐。
当时惹得丫鬟小厮齐齐向她行礼,而她骤然遇上这样的场面,被吓得不知所措,畏畏缩缩的躲在苗嬷嬷身后,沦为相府好几日茶余饭后的笑谈。
王妈妈低头跟在林傲梅身后,一颗心高高的吊着,心中不停思索着对策。
看来,那两个车夫不能留,除了秋水,就他们两个见到刚才她骗二小姐走侧门的事,秋水是自己人没关系,这两个车夫就不见得了。
王妈妈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心里藏着事,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林傲梅止住了脚步,一把撞到苗嬷嬷的背上。
“王妈妈,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苗嬷嬷转身问道。
“没,没什么,可能是昨儿个没睡好,不碍事的!”王妈妈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道。
“既是这样,王妈妈是该好好睡一觉,清醒清醒,回去休息吧!”
林傲梅的话,让王妈妈吃惊得瞪大了眼。
回去休息?二小姐让她回去休息?不处置她了?
“二、二小姐,这……”清醒清醒?二小姐是意有所指吗?
这一声“二小姐”,惹得丫鬟小厮都忙放下手里头的活。
这就是离府七年,到乡下静养的嫡二小姐?
早前听相爷身边的贴身小厮石稀说起时,他们设想过很多次二小姐的颜容举止,却没想到是这样天仙般的人物,和设想中的乡野村姑出现了极大的反差,使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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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也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双膝跪下,其余人也都回过神来:“奴婢(奴才)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万福。”
“苗嬷嬷和白嬷嬷识得路,你回去吧,无妨。”林傲梅无视了二十来个丫鬟奴才的行礼,对王妈妈说道,若明珠璀璨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直盯得她头皮发麻:“是,老奴告退。”
王妈妈躬着身子,缓缓后退,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怎样开口询问。
二小姐似乎得了失忆症,将刚才在府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是真的不计较,还是另有后招?
这二小姐似乎太过深不可测,她先回去禀告夫人,再作打算。但愿,接回这二小姐,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啊!
看着王妈妈的背影,林傲梅勾唇一笑,一时间百花失色。
其实这件事她是不会告到林箭澜或老夫人那儿去的,毕竟她已经从正门进来了,而见过刚才的事,只有两个车夫,苗嬷嬷、白嬷嬷和秋水,苗嬷嬷和白嬷嬷是她的人,秋水面上是杜柳清的人,都不能作证。至于那两个车夫,还真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到时,王妈妈来个抵死不认,她指不定会被反咬一口,倒不如什么都别说,急死那个老刁奴的好。
林傲梅终于发现满园子跪着的丫鬟奴才,环视了一眼,“都起来吧!”
说着,一挥袖朝前走去,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摇摇曳曳,气势十足。
白嬷嬷解下身上的包袱,走到丫鬟奴才身边,一个个分发钱袋,不分薄厚:“二小姐刚回府,这些银子赏给你们买茶喝。”
有钱拿,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跪下谢恩。
就在这时,从远处亭榭传来一道骄横的声音:“那边穿黄衣的是谁?本小姐怎么从来没见过你?”